男人的目光像钩子一样钉在小德脸上，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他沉默地盯着小德看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究：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总感觉……你的眼睛，跟我一个长辈长得特别像，简直一模一样。”
小德心里猛地一紧，握着车门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这种套近乎的方式在黑市并不罕见，但他此刻身份敏感，任何信息的泄露都可能带来危险。
程鑫见他不说话，嗤笑一声，语气带着点激将的意味：
“就问个名字，至于这么害怕吗？行，我先说，我叫程鑫。程咬金的程，三个金的鑫。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
对方先报了名字，语气也似乎还算坦诚，小德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
他犹豫了一下，想着一个名字而已，在黑市这种地方，真名假名本就难辨，便低声回道：“程德峥。”
“程德峥？”
程鑫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
“也姓程？这么巧？”
小德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狭小又充满压迫感的空间：
“名字也告诉你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真走了。”
他再次试图推开车门。
“等等！”
程鑫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再次叫住他。
这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探究，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身体微微前倾，逼视着小德
“你爸……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和私人，瞬间触及了小德最敏感的神经！
小德脸色猛地一变，警惕和反感瞬间达到顶点，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不是，大哥，咱俩第一次见面，你问我爸叫什么干嘛？查户口啊？！”
说着，他不再犹豫，用力去推车门，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后腰别着的匕首柄。
一旦对方再有异常举动，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然而，程鑫的反应比他更快！
就在小德的手即将碰到车门开关的瞬间，程鑫猛地探身，一把牢牢抓住了小德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小德感觉骨头都被捏疼了！
“你爸叫什么？！”
程鑫几乎是在低吼，眼神死死锁住小德，那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急切，有怀疑，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小德被他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另一只摸到匕首的手就要动作！
可就在这时，程鑫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问出了那个埋藏心底已久、几乎让他灵魂战栗的名字：
“程裕顺，是你什么人？！！”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中了小德！
他摸向匕首的动作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愣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程裕顺……爷爷的名字！
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他爷爷的名字？！而且是用这种语气？！
程鑫死死抓着他的手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到他瞬间的僵硬和震惊，程鑫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激动地摇晃着小德的肩膀，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
“说啊！程裕顺！到底是你什么人？！说话！！”
小德被他摇晃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个深埋心底、带着无尽愧疚和悲伤的名字，猝然被一个陌生人如此激烈地提起，所有的防备、所有的警惕，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摸向后腰的手，无力地缓缓垂下。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猛地冲上鼻腔，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他年轻却写满风霜的脸颊滑落。
他哭了。
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车里，因为一个猝不及防的名字，哭得像个走丢了多年的孩子。
程鑫原本激动迫切的表情，在看到小德突然涌出的眼泪时，瞬间懵了。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下意识松开了抓着小德手腕的手，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带着点男人间常见的、对眼泪的笨拙和烦躁：
“喂！你……你个大男人哭几把呢？！我他妈就问个人名，你至于吗？！”
小德却仿佛听不到他的话，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眼泪掉得更凶。
程鑫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某种猜测似乎得到了可怕的证实。
他愣了几秒，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手忙脚乱地从车里抽出几张纸巾，有些粗鲁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递到小德面前，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别哭了……先擦擦。
你……你告诉我，程裕顺他……是怎么没的？”
最后几个字，他问得异常艰难，声音沙哑。
小德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压抑许久的悲伤和愧疚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
“爷爷……爷爷他心脏不好……我和我哥……在外面惹了人……那帮杂碎……找不到我们……就……就找到家里去了……”
他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用尽力气继续说道：
“当时……就爷爷一个人在家……他们……他们……”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程鑫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无措，到震惊，再到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愤怒！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死死攥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拳头，蕴含着无边怒火和暴戾，狠狠一拳砸在了汽车方向盘上！
“砰！！！”
巨大的声响在车内回荡，喇叭被砸得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鸣叫！
“艹！！！！！”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来自胸腔最深处的怒吼，从程鑫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充满了血腥味的杀意和滔天的恨意！
车内，只剩下小德压抑的啜泣声，和程鑫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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