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狭窄、嘈杂的街道仿佛另一个世界。
与刚刚天晟集团门口的恢弘霸气截然不同。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小吃摊的油烟味、劣质香水的刺鼻味和隐约的垃圾酸臭味。
小德像一只灵巧的狸猫，借助行人、摊位和废弃物的遮挡，远远地吊在文胖子身后。
他的心跳得飞快，既有发现目标的兴奋，更有生怕跟丢的巨大压力。
汗水从额角滑落，他也顾不上擦。
文胖子显得异常警惕，虽然腿脚不便，走路一瘸一拐，但他时不时就会突然停下，假装系鞋带或者在小摊前驻足，实则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视身后。
他的这种谨慎，让小德不得不更加小心，拉远距离，全靠记忆中和偶尔瞥见的那个肥胖蹒跚的身影来锁定目标。
只见文胖子七拐八绕，最终钻进了一条更加阴暗潮湿、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
巷子两旁是斑驳脱落的墙皮和锈迹斑斑的铁窗，晾衣绳横七竖八，挂着的廉价衣物滴着水。
小德不敢跟得太紧，在巷口耐心等了几十秒，才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只见文胖子走到巷子中段，左右看了看，然后推开一扇毫不起眼、漆皮脱落的木门，身影一闪，消失在了门后。
小德迅速靠近，发现那是一个连招牌都模糊不清的廉价小旅馆入口。
门厅狭窄阴暗，楼梯陡峭破旧，散发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难闻气味。
“妈的，真会找地方藏！”
小德心里暗骂一句。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管理混乱，正是藏身的绝佳地点。
他不能贸然跟进去，里面空间狭窄，一旦被发现就是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文胖子反咬一口。
他必须守住出口，同时呼叫支援！
小德立刻退到巷口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废弃的纸箱。
他蹲下身，尽量缩小自己的目标，然后飞快地掏出手机。
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备注为“鑫哥”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喂？怎么了老弟？这个点打电话，又想请哥喝酒啊？”
小德没心思寒暄，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
“鑫哥，废话不多说，兄弟我这边遇上点急事，棘手！能马上借我两个人吗？要机灵点、手头硬的那种！”
电话那头的程鑫显然听出了小德语气中的急迫和严肃，玩笑的语气立刻收了起来，变得沉稳：
“借人？什么事？危险吗？要不要我亲自带人过去一趟？”
小德连忙拒绝：“不用不用！鑫哥你千万别来，目标太大！就是盯个人，可能需要动手按住他，但我怕一个人不够稳，需要两个兄弟帮忙堵截一下。应该没什么大危险，就是目标比较滑溜。”
他不敢透露太多细节，尤其是牵扯到江林和文胖子的恩怨。
程鑫在那边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权衡，随即果断道：
“行！地址发我。我让阿强和小斌马上过去，他们就在附近场子，五分钟内到。到了怎么找你？”
小德心里一喜，赶紧说道：“谢了鑫哥！回头请你一条龙！地址是黑市泥鳅巷，‘悦来’旅馆门口。我就在巷口这边蹲着呢，穿灰色夹克，他们到了就能看见我。”
“等着。”
程鑫说完便干脆地挂了电话。
小德长长舒了口气，有了援兵，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收起手机，再次警惕地看了一眼那条幽深的巷子和那扇破旧的旅馆木门。
然后像一尊石雕般，继续缩在纸箱后面，目光死死锁定出口，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出现，以及援兵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小巷里偶尔有居民出入，都会让小德神经紧绷。
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钉死在这里，绝不能让文胖子再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黑色的丰田皇冠在高速路上疾驰，引擎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
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倒退，模糊成一片连续的色带。
大德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将车速保持在限速的极限边缘。
车内烟雾缭绕。
江林坐在副驾驶，眉头微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目光投向窗外。
似乎在看风景，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心思早已飞到了黑市那条阴暗的小巷。
长时间的沉默后，大德似乎有些憋不住了，他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江林。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打破了寂静，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困惑：
“林子，我有个事，琢磨半天没想明白。”
江林闻言，缓缓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向大德，吐出一口烟雾：“什么事？说。”
大德先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然后朝着江林示意了一下自己空着的嘴。
江林立刻会意，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熟练地塞到大德嘴边，然后拿出打火机，“啪”地一声替他点燃。
大德深深吸了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过了一圈，才一边看着路。
一边叼着烟含糊地开口：“为啥……陈野、祥坤、大懂他们几个，你都给了任命，经理、部长、负责人的，听着就带劲。就我……你跟我说暂时不安排？我也没比别人少出力啊？是信不过我还是咋地？”
他虽然语气尽量装作随意，但那股子在意还是流露了出来。
江林看着大德那副有点郁闷又强装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我就知道你小子得琢磨这个。”
他吸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烟，缓缓解释道，声音平静而清晰：
“第一，大德，你得看清楚现在的情况。沈市这摊子，咱们是打下来了，但远远没到能高枕无忧的时候。黄伟是倒了，陈海东是死了，但底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头目，那些依附过来的墙头草，还有外面盯着咱们这块肥肉的饿狼，哪个是省油的灯？局面复杂得很，说实话，怎么把这盘散沙拢起来，怎么平稳过渡，怎么赚钱，这些弯弯绕绕的操作，我自己都他妈不太会，也得摸着石头过河。”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
“陈野这个人，脑子活，会来事，场面上的圆滑和算计他比我们在行，让他先去前面蹚路，去跟那些人周旋，最合适。祥坤稳当，守家没问题。大懂负责酒店建设，那是实打实的工程，需要他盯着。而我们呢？”
江林看了一眼大德，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坦诚：
“你，我，咱们最擅长的是什么？是握刀，是往前冲，是打天下！但现在阶段，需要的是先稳住，先把盘子接好，而不是急着论功行赏、排座次。先让他们把路踏平了，把基础打牢了，等到真正需要咱们这把刀再亮出来的时候，或者等到局面彻底稳了，该你的，一样都不会少，而且只会更重要。明白了吗？”
大德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江林的话，脸上的那点小郁闷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和不好意思。
他憨憨地笑了笑，重重点头：“嗷！这么回事啊！明白了明白了！是我想岔了林子！我就说嘛，你不可能忘了兄弟！”
江林笑着弹了弹烟灰：
“你小子，以后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问，别自己瞎琢磨。咱们兄弟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
“得嘞！”
大德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脚下的油门不由得又往下踩了踩。
“慢点开！”
江林提醒道，看着前方飞速接近的车辆。
“看着点路！小德那边还等着呢，别没抓到文胖子，咱俩先交代在路上。”
“放心吧林子！我车技稳着呢！”
大德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稍稍松了松油门，将车速控制在了一个既快又相对安全的范围。
车窗外，高速公路的标志显示距离黑市出口越来越近。
车内的两人不再说话，但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
目标就在前方，兄弟之间的小小芥蒂也已解开，现在，只剩下唯一要做的事——抓住文胖子，找到张静雅！
皇冠轿车如同黑色的猎豹，穿透午后的阳光，朝着黑市的方向，坚定不移地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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