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扑到陈渡身边时,他整个人已经没动静了。
胸口那个大洞还在往外冒血沫子,把身下油腻的地板都染黑了一大片。
那张脸白得跟刷了层墙灰似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就剩一口气吊着。
可最吓人的是左眼。
那地方本来就是个黑窟窿,现在被一层幽蓝色的冰壳子封着。
冰壳下面,金蓝黑三色光搅成一锅粥,噼里啪啦地闪,跟过年放的小炮仗塞眼珠子里炸了似的。
冰壳表面还跟活了一样,一会儿鼓起个包,一会儿又凹下去,感觉里面那几股邪乎劲儿正掐得你死我活。
“陈渡!撑住!听见没!”
柳七声音都劈岔了,手抖得跟得了鸡爪疯,想碰他又不敢碰,生怕一碰那冰壳子就炸了。
她飞快地扯下自己破烂的苗裙下摆,团成一团死死摁在他胸口那个血窟窿上。
布一沾血,立马透得跟红纸似的,根本止不住。
“操…操他祖宗的…”旁边地上传来张九斤蚊子哼哼似的骂声。
这胖子居然还没咽气,眼皮掀开条缝,眼珠子浑浊得跟蒙了层灰,艰难地往陈渡那边转。
“褡裢…左边…小…小口袋…红…红瓶子…快…”
柳七跟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扑到张九斤身边,在他那个鼓囊囊、沾满血污的褡裢里一阵乱掏。
手指头碰到个冰凉梆硬的小瓶子,赶紧薅出来。
是个手指粗的暗红色瓷瓶,瓶口用蜡封得死死的。
“捏…捏碎…撒…撒他伤口上…”张九斤说完这句,眼一翻,又挺尸了。
柳七指甲抠掉蜡封,一股子极其辛辣,像是浓缩了花椒,辣椒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怪味冲得她眼泪直流。
也顾不上多想,她咬咬牙,把瓶子里那些暗红色的、跟铁锈似的粉末,一股脑全倒在了陈渡胸前那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上。
“滋啦——!”
粉末一沾血,瞬间冒起一股浓烈的红烟。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灼烧和刺痛的药力猛地爆发出来。
陈渡昏迷中的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胸口肌肉肉眼可见地剧烈收缩。
神奇的是,那狂涌的血沫子,竟然真的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伤口边缘的皮肉被那粉末刺激得剧烈收缩、发黑、结痂,硬生生把那贯穿伤给糊上了一层厚厚的、焦炭似的硬壳。
虽然看着更吓人了,但血是真止住了。
柳七刚松了口气,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血是止住了,可陈渡左眼那动静更大了。
“嗡——!”
冰壳下的金光猛地暴涨,瞬间压过了乱窜的黑气和蓝芒。
那金光跟饿了几百年的狼似的,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吞噬劲儿,狠狠裹住了冰壳深处最后一丝顽强扭动的污浊暗金。
“唧——!”一声极其微弱、充满不甘的尖细嘶鸣仿佛直接在柳七脑子里响起。
噗!
金光猛地一收!
冰壳深处最后那点污浊暗金,彻底被金光吞噬殆尽,连点渣都没剩。
吞噬完成的瞬间,陈渡左眼那层幽蓝冰壳“咔嚓”一声,裂开一道贯穿整个眼球的细缝。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裂缝里泄露出来——古老、冰冷,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威严,却又混杂着一丝刚刚被吞噬的,属于那污浊暗金的阴险怨毒。
更诡异的是,透过那道冰裂缝隙,柳七看到陈渡那空洞的左眼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暗金色光点。
那光点如同凝固的金属液滴,嵌在眼球最深处,散发着冰冷、污秽,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
“呃……”
昏迷中的陈渡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带着冰渣的黑色血沫,但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丁点。
柳七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污浊暗金是什么?
被陈渡的眼睛吞了会怎样?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渡的左眼,现在像个塞满了炸药的火药桶。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轻响,吸引了柳七的注意。
她猛地扭头,看向厨房角落。
尸王那截被张九斤一拳轰断的上半身,像块烂木头似的瘫在那儿,胸口钉着那根镇尸钉,破洞里的黑气早就散光了。
刚才那声响,是有什么东西从它破烂官服的腰带位置掉了下来,滚到了油腻的地板上。
柳七警惕地盯着那东西。
是一块巴掌大小、黑乎乎、沉甸甸的牌子。
像是某种金属,但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和干涸发黑的血污,边缘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她忍着恶心,用短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把那牌子拨弄过来。
入手冰凉沉重。
她扯了块相对干净的破布,沾了点地上还没干透的血水,用力擦拭牌子的表面。
暗红的锈迹和污血被擦掉,露出了底下暗沉的金属底色——是青铜。
牌子上用极其古老、粗犷的线条,阴刻着一幅图案:
一个头戴狰狞面具、身穿宽袍大袖的舞者,正做出一个极其扭曲、充满力量感的舞蹈姿势。
舞者脚下,踩着无数扭曲挣扎的人形,而在舞者抬起的手掌中,托着一枚小小的,极其复杂的符箓。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祭祀的肃穆和镇压邪祟的威严气息,从这块青铜腰牌上散发出来。
“傩…傩舞镇煞图?”
柳七瞳孔微缩,她在师父收藏的古籍拓片上见过类似的纹样。
这是古代大傩祭里用来镇压凶煞邪祟的图腾。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舞者掌心托着的那枚小小的符箓上。
符箓的线条极其繁复,层层叠叠,核心处是一个扭曲的、如同锁链缠绕的“镇”字古篆。
“控尸符!”柳七的心脏狂跳起来。
陈渡拼了命要找的东西。
斗赶尸匠的关键。
竟然在尸王身上?
还被当成腰牌挂着?
难道…这尸王,本身就是被人用这控尸符操控的?
柳七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之前尸王腰间挂着和师父一模一样的银铃,胸腔里钉着师父的金蚕蛊,难道师父不是炼尸者,而是控尸者?
他用控尸符操控了这具尸王?
那他自己呢?
玉佩为什么在这里?
金蚕蛊为什么被钉在尸王心口?
是为了压制?
还是…替代?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脑海,但柳七强行压下。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枚沉重冰凉的青铜控尸符收进贴身的口袋。
这东西散发着的力量,让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安心,仿佛握着一块镇压邪魔的令牌。
“呜——!!!”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悠长的汽笛声,如同冥府催命的号角,猛地穿透了车厢厚重的钢板,在死寂的厨房内炸响。
K444次血棺列车,再次减速。
柳七脸色骤变。
下一站。
规则提示里的“百骨林”。
她猛地看向墙壁上那块布满油污的列车长值班表。
时间,01:43。
距离丑时三刻(01:45)安全时间结束,只剩不到两分钟。
“必须走!”柳七瞬间做出决断。
这里不能待了。
安全时间一过,天知道这破厨房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尸王虽然烂了,但谁知道这鬼地方还有没有别的玩意儿?
而且陈渡和张九斤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救治。
她看了一眼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一咬牙。
张九斤块头太大,她一个人拖两个根本不可能。
陈渡虽然也重,但相对好点,而且他情况更危险。
她飞快地扯下陈渡身上那件破烂的猩红嫁衣腰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另一头费力地把陈渡的上半身捆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然后她蹲下身,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陈渡沉重的身体半背半拖地拽起来。
“呃…”
陈渡在颠簸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左眼那道冰裂缝隙里,那点污浊的暗金光点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撑住!我们离开这鬼地方!”
柳七咬着牙,拖着陈渡,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厨房门口挪去。
每走一步,脚下都打滑,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经过张九斤身边时,她脚步顿了一下,看着胖子灰败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愧疚。
但她知道,带着他,三个人都走不了。
“胖子…撑住…等我回来!”
柳七低声说了一句,不再犹豫,拖着陈渡,踉跄着冲出厨房门,回到了相对宽敞但也一片狼藉的餐车。
餐车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尸臭。
破碎的车窗灌进来的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柳七拖着陈渡,艰难地朝着餐车另一端,那通往前面车厢,同样由巨大脊椎骨构成的连接通道口挪去。
通道口被粘稠蠕动的黑红色筋膜封闭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柳七把陈渡小心地放在地上,靠着翻倒的桌子。
她抽出短刀,眼神决绝。
必须在这两分钟内破开这层膜,进入前面的车厢。
就在她举起刀,准备全力劈砍那层筋膜时——
“嗬…嗬…”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破旧风箱漏气的喘息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柳七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猛地转身!
只见地上,原本昏迷不醒的陈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不是右眼。
是他那只被幽蓝冰壳封住、裂开一道缝隙的左眼。
冰壳下的眼球,此刻不再是空洞。
那只眼球里,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只有一片凝固的,冰冷的,如同熔融后又冷却的劣质青铜般的暗金色。
那暗金色深处,一点更加幽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
一股冰冷、污秽、带着俯视蝼蚁般漠然的气息,从那只睁开的暗金左眼中弥漫开来。
陈渡的头,以一种极其僵硬,如同木偶般的姿态,缓缓转动。
那只暗金色的左眼,毫无感情地,直勾勾地锁定了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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