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酥已经做好，自然是要烘烤的。
大梁用来烤东西的炉子都是用黄泥做的，放在蓝星高低要称一句古法土炉。
刘母将家里的小土炉收拾出来，里面要先放上火炭，充分的烧上一个时辰，才能放枣酥进去烤。
“咱家这土炉子小，放在那些大户人家，有些专门做的铜炉子，根本不用像咱们这样等这么久。”
刘母一边往土炉里夹炭，一边念叨以往的事儿，林燕兰听的津津有味，这种事儿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倒比故事还有趣。
“行了！接下来就慢慢等了，先去把今晚做饭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狗儿，你去劈点柴，记得戴着帽子！”
刘母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家里的活儿，听起来倒也中气十足。
而在窄水巷里，包括柳苗在内的五家人家，今年也是过了个肥年。
有做兔皮袄子的活计，五个妇人往家里拿了不少工钱回去，以往舍不得买的肉，今年大方的买上了。
窄水巷的青石板路上飘着油星子香，柳苗把最后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扔进铁锅时，铁铲子碰得锅沿叮当响。
猪肉肥脂在热油里爆出香气，隔壁院墙头忽然探出个花白头，是隔壁的刘婆子踮着脚往这边瞅。
“苗啊，你这锅肉炖得够实在的。”
刘婆子抽着鼻子，三角眼向下斜着看人，“昨儿李大花家飘的也是这味儿，你们这几个今年是要把巷子腌入味啊？”
柳苗嘴角僵硬着往锅里添了半碗黄酒，酒香腾起的白雾裹着肉香往巷子里窜，说道：“刘婆子鼻子倒是尖，这大过年的哪有扒人家墙头的。”
刘婆子被柳苗怼了句，三角眼一翻，嘴里嘟囔些脏字，却也不敢跟柳苗犟起来，这柳婆娘自打能挣钱了，嘴皮子也利索起来了。
不多时，屋里就传来刘婆子训斥儿媳妇的尖嗓门：“看看人家！人家能往家挣铜板，你倒好，针线簸箩里的顶针都能掉茅坑里！”
何止是柳苗一家子，在朱恒城郊庄子里做活的几个妇人家里都跟闹开了锅一样。
周家当家的蹲在门槛上抽旱烟，身上的褂袄是新做的，靛蓝色！
忽然听见院门吱呀响，抬头就见堂弟媳妇挎着篮子进来，篮子里躺着两颗蔫白菜。
“听说嫂子在兔皮坊挣了大钱？”
堂弟媳妇笑得像抹了蜜，眼珠子里闪着谄媚：“我们家铁柱开春要进学，这束修钱......”
话没说完，周娘子从灶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油花：“弟妹来得正好，我正愁这酱肘子太肥，你带半只回去给铁柱补身子？至于这束修，我家当归也要入学哩！”
周娘子说着，利落地剁下半块油亮亮的肘子，硬是把人连篮子带话都堵了回去。
周家当家的缩了缩脖子，连点儿声也不敢吱一个，只等着周娘子一个眼神，就将人连推带拉的请了出去。
“哼，往年爹娘都不稀罕咱家回家，如今听了发财了倒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贴上来了！”
周娘子抬手点了点周家当家的脑袋，“你可得警醒点，那些个狐朋狗友问你借银子，就说都给儿子攒着上学，一个子儿也没有！”
巷尾孙木匠家，五个妇人里数他媳妇王氏最泼辣。
这会子王氏正叉着腰站在院里，冲着扒在墙头，探头探脑想进来的娘家大哥嚷：“甭惦记着借银子！上回我家大玉病重求你们帮衬，不都说揭不开锅？还说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呸！”
“现在想来借银子，晚了！大金大银大玉，棍子给老娘拿稳了，送你们大伯几个大红包！”
说着，三个孩子一人抽了一根烧火棍，表情像饿狼一样冲了过去，孙木匠嘿嘿一笑，拿出自己做的木叉子就要怼上去。
王大哥手抽的慢，直接挨了两下，嗷嗷叫着屁股落了地。
孙大金眼珠一转，脱下裤子就拉了坨大的，这几个月吃的好，不软不硬最适合给大伯送礼。
王大哥刚要张嘴大骂，一坨温热软乎的臭东西就从上边落进了嘴里。
“啊啊啊啊啊！！！”
王氏哈哈大笑，故意将腰间铜板晃的当啷作响，这种势利眼的娘家，别想再从她身上抠下一点肉！
巷子东头的马寡妇最见不得这光景，甩着帕子站在自家门槛上冷笑：“显摆什么呀？不就是给人当绣娘挣了几个铜板……”
话虽如此，但其眼里的嫉妒都要烧了王氏。
王氏可不惯着她，带着一家老小直接冒雪堵门就骂，骂的马寡妇屁都不敢放一个，连带着王大哥啥时候灰溜溜的走了都不知道。
“媳妇，你做的好啊，咱不这么做，还不知道得招多少苍蝇哩。”
孙木匠看的开，丝毫不觉得自己媳妇泼辣有啥不好，当初说亲的时候他爹娘就说过，找个能支楞起来的才好，一家子都不怕受欺负。
“那是，”王氏冲着马寡妇家门口吐了口口水，“可比整天招汉子的强百倍！”
孙木匠的爹娘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对儿媳妇的赞赏，孙木匠的娘更是满眼得意，这可是得了自己的真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人欺负到头上他们一家子都要去争口气。
窄水巷的炊烟裹着肉香在寒风里里格外招摇，金荷揭开锅盖时，油亮的五花肉在酱汁里咕嘟冒泡，香气顺着寒风飘出去，正落在蹲在门口摘菜的王二鼻尖上。
“这味儿都窜到三丈外了。”
王二嘴上嫌弃，嘴角却翘得老高。
他年前大集的时候用媳妇做兔皮袄子的工钱买了一整头猪，锅里炖的肉足足有五斤，往年这时候，他早喝得醉醺醺要踹门，如今倒主动帮着摘菜。
金荷的公婆脸上也带了笑意，以往儿媳妇肉多夹了一块都是要挨骂的，但是自打金荷能赚钱后，两公婆脸上的面相都变了不少。
这可是家里的金疙瘩，一个妇人赚的钱能顶上四五个王二赚的，这放在以前谁敢想！
走在外面那么多老头子老婆子都得腆着脸来搭话，就想通过金荷也进去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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