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王宴”将在王府东侧的林地里举行。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接近圆形的石台,浑然天成,围坐数十人不成问题。
届时,“地脉之主”会被放在中间,围着它一圈圈由里到外摆放各色菜品,直到铺满整张圆台。
自昨日见过那朵怪蘑菇后,金季欢就一直在厨房领着众人忙活,一刻也不曾歇息,终于把所有食材处理完毕;只等宴席当日开火,煎炒煮炸轮番上阵。
眼看明日就是大宴,众人被要求早早歇下,养精蓄锐。商纵睡得晚,只见三更天金季欢屋里还亮着灯,终于忍不住了,轻轻走到窗下叩了叩。
“怎么你也不睡?”金季欢怕吵醒小满,轻轻推开窗户,伸长胳膊示意商纵扶她跳出去。
“你不也没睡吗?”商纵小心翼翼地把她从窗口抱出来,刚放在地上没走两步,她又“哎哎”地叫他:“你回去帮我把蜡烛吹灭了呗。”
商纵乖乖走回去,探身进窗口刚要吹灭蜡烛,只见桌上放着一卷小册子。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烟火有味,四季常欢”八个字,是斑驳陈旧的墨痕。
他心念一动,吹熄烛火的同时把小册子顺了出来,走回去递给金季欢:“这是什么?”
金季欢摇头晃脑地笑道:“你自己翻开看呗!不过可不要到处声张哦,这可是我的‘武功秘籍’呢!”
商纵翻开这本不大却十分厚实的小册子,被密密麻麻的记载惊呆了。
这是一本写着荤素食材的处理、常见香辛料的使用方法、一些独创菜谱等的厨艺经典。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哪怕是一些中原常见的酒楼菜色,在书中也做了专门的批注,使之优于该类菜品,具备独特的风味。当初金季欢做“蟹酿橙”用香橙而非普通橙子,也记载在这本书中。
“好厉害的东西!这是谁的?”商纵惊讶地一个个菜翻着,只见书本最后几页被扯烂了,是一道名为“玉髓麒麟鲤”的自创菜品,却已然是残缺了。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是谁的。”金季欢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当年第一个捡到我的人说,是塞在我的包袱里一道扔在他们酒楼门后的。那人看书封面上写着这两句话,加上我包袱皮上被墨水写了个‘金’字,就这么给我取名了。”
商纵小心翼翼地把书递还给她,二人在月光下不知不觉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好名字呀,四季常欢。你也没辜负这名字,一年到头都乐乐呵呵的。”他打趣道。
金季欢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是吧,很喜庆,我也很喜欢我的名字呢!”她接过册子塞进怀里:“我啊,这些年把这本书都快翻烂了。不知道什么人写的,但真的对我很有助益。其实,我打一开始识字,都是抱着这本书学的。”
商纵觉得好笑:“读书人最是不屑庖厨之事,竟然有先生肯教你?”
“哪有那么好命,可以有先生教!”金季欢苦笑道:“我这不是一直得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和小满吗?就是捡了我的饭馆老板教的。刚好这上面写的东西,在厨房里干活也都见得到,就这样一点一点认全了。”
商纵思索片刻,犹疑地问:“那老板自己看了这样一本‘武功秘籍’,怎么没把自己看成京城名厨呀?我记得你说过,当初他还是经营不下去才把店盘给别人的。”
金季欢发出一阵短促又得意的笑声:“说到这个,老板一开始是想做的。他学着做第一道就没成,没耐心;最后生气了,说这书不知道是哪位吃货胡编的,那些菜根本不是能做得出来的。”
“这不是被你做出来了吗?”商纵忍不住伸手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你知道吧?文化好的他们说是文曲星下凡,武功高的他们说是武曲星下凡。你呀,我觉得只怕也是什么饭曲星之类的下凡投胎……”
“呸!你才饭曲星下凡呢!”金季欢笑得前仰后合,伸手做事总感觉这世间任何一种东西,只要能入口,你都能给它做好吃了!”
这还是第一次商纵在私底下这么心服口服地夸她。月光下,金季欢的小脸扬得高高的,写满了得意的神色:“是吧?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
这两日,他们更进一步见识了金季欢的实力。
这一带有许多蔬菜和香料,不仅之前闻所未闻,处理起来更是不知从何下手。金季欢谦虚地请教着厨房里打下手的本地人,还将每一样东西从生到熟都依次尝过,确定味型以便搭配最合适的烹饪法子。
她的思路完全不局限于该地惯常的做法,甚至大胆地把在京城和在隼翎关学到的很多法子融合进去,例如用这一带独有的一种植物炼出的油,去焖煮羊肉,异香扑鼻,引得当地厨工们人人叫好。
她也不藏着,任由乐渠侯府上的吓人观摩学习,这期间但凡有人向她请教,她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版气度,不仅是大厨,更堪称厨艺一道的大师。商纵每每看她专注、快乐的模样,都会被感染,手里干活也越来越麻利了。
如果可以一辈子这样做她的“刀”,替她打下手,似乎也不错。
这个念头跳出来时,商纵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只见金师傅正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往一旁的树后面拉,另一只手在嘴上比划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月光下,阿月拉玛正在跳舞。周围没人,林子深处,月光像雨水一样洒下,在她的肌肤上投下光斑。她从手中释出一只碧绿的飞蛾,飞蛾在她头顶盘旋,她也曲身在飞蛾下方摆动腰肢和手臂,跳出模仿飞蛾飞翔形态的舞姿。
二人看得呆了,下一刻,只见她身体骤然后仰,长大嘴巴迎向月空,飞蛾扑扇着翅膀,猛一下钻进了她的口中。
一团幽亮碧绿的光点,光亮透过皮肤,顺着她的喉管一路滑到她的胸前,再往下就被衣饰挡住了。金季欢看她就这样吃下一头怪虫,忍不住惊呼出声;商纵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却已然迟了。
阿月拉玛站直身子,看清是他们二人,并不上前盘问,而是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下,冲他们俏皮地眨了眨眼,转身轻快地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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