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水果刀的寒光,像一根针,刺破了我勉强维持的平静。
我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书房,反锁了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我靠在门板上,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外面,电视的声音已经停了,兰漫的脚步声很轻,停在书房门外。
“周鸣?”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试探性的柔软,“你怎么了?电影还没看完呢。”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老公?”她的声音贴近了些,似乎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不能回答。任何声音都会暴露我此刻的恐慌。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到她极轻地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向了卧室。
我滑坐在地上,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刚才那一瞬间,我从兰漫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她不是说气话,她是真的认为,让一切停留在“最有趣的时刻”是一种完美的结局。这种冷静的极端,比暴怒更令人胆寒。
那一夜,我蜷缩在书房的沙发上,彻夜未眠。每一次窗外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让我惊悸。我仿佛能感觉到,兰漫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像一只耐心等待猎物疲惫的猫。
天快亮时,我做出了决定。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以“项目压力大,需要专业疏导”为由,预约了一位心理咨询师。咨询室在千佛山附近一栋安静的大厦里。
面对温和的心理咨询师张老师,我起初说得语无伦次,只反复强调婚姻的压力和窒息感。张老师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我鼓起勇气,提到了那个行李箱,提到了里面的收藏品和偷拍的照片,提到了那句日记里的话,也提到了前天晚上关于“惊喜”和“永恒停留”的对话。
“……张老师,我是不是疯了?”我痛苦地抱住头,“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她只是太爱我了,方式有点特别……”
张老师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周鸣,你的感受是真实的。无论对方的初衷是什么,当她的行为让你感到恐惧、窒息,甚至威胁到你的安全感时,这就是需要严肃对待的问题。”
她接着说:“你描述的这些行为,表现出极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这已经超出了健康亲密关系的范畴。将伴侣的物品甚至身体部分(如头发)像标本一样收藏,可以看作是一种极端的精神物化,目的是为了达成一种‘完全占有’。而‘得不到就毁灭’的念头,更是危险信号。”
“那我该怎么办?”我像抓住救命稻草。
“首先,确保你的人身安全是第一位。避免在情绪激动时与她发生正面冲突,尤其不要刺激她。其次,你需要建立明确的边界。比如,保留一部分完全属于你自己的时间和空间,这是你的基本权利。”
“可是……她几乎无孔不入。”
“这需要策略和耐心。同时,我建议你尝试理解她行为背后的深层原因。这种极端的占有欲,往往源于内心深处巨大的不安全感和对被抛弃的恐惧。也许与她童年的某些经历有关?”
张老师的话让我想起兰漫很少提及她的家庭。只知道她父母早逝,由性格冷淡的祖母带大。难道这就是她缺乏安全感的根源?
“理解是为了更好地应对,但不代表你要接受或妥协。”张老师强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需要一个支持系统。告诉一位你绝对信任的亲友,让他们了解你的处境。”
离开咨询室,济南秋天的阳光很好,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张老师的话印证了我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但也给了我一丝方向。
然而,我低估了兰漫的敏锐。
咨询结束回到家,已是傍晚。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扑面而来。糖醋鲤鱼、九转大肠、爆炒腰花……餐桌上摆满了我喜欢的鲁菜,色泽诱人。桌角还放着我最喜欢的趵突泉精酿,玻璃瓶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
兰漫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奶汤蒲菜,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回来啦?今天特意早早回来,给你做了顿好的。工作压力大,得好好补补。”
她表现得像个最体贴不过的妻子,仿佛前几天晚上的冰冷对峙从未发生。
我心脏狂跳,强作镇定地换鞋:“今天……怎么这么隆重?”
“看你最近太累了嘛,”她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我的外套挂好,手指不经意地拂过我的手臂,“而且,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呀,你忘了?”
我愣住了。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个纪念日。是她杜撰的,还是我真的忘了?
吃饭时,她兴致很高,不停地给我夹菜,讲她白天在图书馆遇到的趣事,语气轻快。但我却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像在吞咽石头。
我偷偷观察她。她的眼神清澈,笑容甜美,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阴霾。这种正常,在这种情境下,反而显得极不正常。
她为什么突然做这一大桌菜?是为了弥补前晚的失态?还是……她知道了什么?比如,我今天下午的去向?
这个念头让我脊背发凉。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咨询预约单存根。
“老公,尝尝这个大肠,我按你喜欢的口味做的,放了点辣。”兰漫夹了一块肥腻的九转大肠放到我碗里,眼睛弯弯地看着我。
我挤出一个笑,低头吃下。大肠处理得很干净,味道醇厚,但我却感觉像在嚼蜡。
这顿精心准备的晚餐,不像慰藉,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和温柔的示威。她在用这种极致的好,提醒我,她有多“爱”我,同时也在试探我的反应。
我仿佛听到她在用行动说:看,我能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你为什么还需要别人?你为什么还想逃离?
晚饭后,我主动去洗碗,想借此离开她的视线片刻。水流声哗哗作响,能稍微掩盖我内心的慌乱。
洗完碗回到客厅,兰漫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厚厚的相册。是我小时候的相册,我自己都快忘了放哪儿了。
“你看你小时候,多可爱。”她指着一张我光屁股坐在澡盆里的照片,笑得前仰后合。
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翻看我过去照片的姿态,是那么自然,仿佛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应该是她的所有物。
我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她很自然地靠过来,头枕在我肩膀上,发丝蹭着我的脖颈,有些痒。
“周鸣,”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划着相册上塑料膜的纹路,“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害怕。”
我没说话。
“我知道我有时候有点任性,有点黏人,”她继续喃喃道,语气带着撒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但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生活。”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像蒙着一层水汽,楚楚可怜:“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吧?就像我们结婚时发誓的那样。”
又是“永远”。这个词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诅咒般的重量。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沉醉的清澈眼眸,此刻却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我吞噬。我想起咨询师的话,不能刺激她。
我伸出手,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干涩:“……嗯。”
这个回应,显然让她满意了。
她重新靠回我怀里,像一只得到安抚的猫,发出满足的喟叹。
然而,我的内心却在疯狂呐喊。
不,我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这个“永远”,是囚笼,不是承诺。
那天晚上,兰漫似乎格外安心,睡得很沉。
而我,在她均匀的呼吸声中,睁眼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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