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建议我建立一个支持系统。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王睿。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一起在济南的胡同里追跑打闹,一起考大学,一起为初恋喝得烂醉。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约他出来喝酒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艰难。
不是他没空,而是我需要编造一个完美的、能瞒过兰漫的理由。
最终,我以“公司项目庆功,可能会很晚”为借口,在一个周三的晚上,来到了我们常去的那家小酒馆。
王睿已经到了,穿着随意的t恤,正低头刷着手机。看到他,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这个熟悉的场景,让我几乎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周鸣。
“鸣子,这儿!”他抬头看到我,挥手招呼,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
几杯趵突泉下肚,气氛热络起来。王睿兴奋地跟我分享他新交的女朋友,叫小雅,照片上的女孩笑得阳光灿烂。“说起来也巧,”王睿滑动着手机屏幕,“小雅跟你家兰漫还有点亲戚关系,是兰漫的远房表妹,之前家庭聚会见过几次。这世界真小啊!”
我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酒杯差点脱手。济南确实很小,小到令人绝望。
“怎么了?”王睿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事,有点呛到。”我猛灌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却无法浇灭心底升起的寒意。到嘴边的话,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我能说什么?说兰漫可能是个控制狂,甚至带有病态的占有欲?且不说王睿会不会相信,这话一旦出口,会不会通过小雅,立刻传到兰漫耳朵里?
那条看似可能的退路,在我面前轰然关闭,甚至变成了一道新的围墙。兰漫的影响力,早已不知不觉地延伸到了我的人际圈之外。
“对了,兰漫最近怎么样?你俩可是我们圈子里的模范夫妻。”王睿笑着碰了碰我的杯。
“她……很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对我很好。”
“那就好!你小子可要珍惜。像兰漫这样又漂亮又体贴的媳妇儿,上哪儿找去。”王睿的语气充满真诚的羡慕。
我低下头,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里浮起的气泡。模范夫妻?是啊,在外人看来,我们拥有令人艳羡的婚姻。只有我知道,这座华丽的婚姻宫殿,地基正在被无声地侵蚀。我连向最好的朋友求救的可能都被剥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将我紧紧包裹。
那晚,我喝得酩酊大醉。与其说是庆祝,不如说是逃避。王睿把我送回家时,是兰漫开的门。她脸上没有丝毫责备,只有担忧和心疼,熟练地和王睿一起把我扶到床上,用热毛巾细细擦拭我的脸。
“怎么喝这么多呀,老公,身体会受不了的。”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水,却让我在醉意中依然感到刺骨的冷。我闭上眼,不敢看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仿佛能映照出我所有的恐惧和隐瞒。
兰漫的“好”,变本加厉。她开始细致入微地“管理”我的生活。
我的衬衫,她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并按颜色和季节分门别类,精确到令我窒息。她记得我所有的工作日程,甚至比我记得还清楚,会在前一天晚上就帮我准备好第二天要用的文件和衣物。她研究各种养生食谱,变着花样给我煲汤做饭,说我工作辛苦,需要滋补。
这种照顾无微不至,却带着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强制性。我仿佛成了一个需要精心维护的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让我不安的是,她开始“清理”我的社交圈。她会以“为你好”的名义,委婉地评论我的某些朋友“不太靠谱”、“层次不高”,建议我减少来往。起初是看似随意的点评,后来则会在我接到某些朋友的聚会邀请后,表现出轻微的失落和担忧。
“老公,你不是说最近项目压力大,要少熬夜吗?那种吵闹的场合,会不会更累呀?”或者,“那个人,我总觉得他有点功利,对你未必是真心。”
她从不直接禁止,总是用关怀和担忧包裹着她的意图,让我任何想要坚持的念头,都显得不顾及她的感受和自己的身体。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赴约的次数越来越少,与朋友的联系也越来越淡。
我的世界,正在以爱为名,急剧地缩小。家的四壁,仿佛在温柔地向我合拢。
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发现兰漫正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我常用的那瓶须后水,轻轻嗅着。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这个味道,真好闻。”她说,“只属于你的味道。”
我心头一紧。那瓶须后水是上次出差时在机场随便买的,一个很小众的品牌。她为什么会特意去闻这个?
夜里,我假装睡着,感觉到兰漫轻轻靠过来,像确认什么似的,在我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满足地偎依着我睡去。我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那种被当作所有物般标记和确认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崩溃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末午后。
我大学时代最好的哥们李强来济南出差,临时约我见个面。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我犹豫再三,还是对兰漫说了。我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平常:“李强来了,就一起吃个简餐,聊两句,很快回来。”
兰漫正在插花的手顿了顿,随即抬起头,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好啊,好久没见了。你去吧,早点回来,我给你熬了银耳汤。”
她的反应正常得让我有些意外,甚至生出一丝侥幸。也许,是我想多了?
我和李强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几年不见,话题很多,时间过得飞快。聊到兴头上,我暂时忘却了家里的压力。直到手机响起,是兰漫。
“老公,银耳汤快好了,你那边结束了吗?”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看了一眼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快了,再聊一会儿就回去。”
“好,那你注意安全,路上别着急。”她体贴地挂了电话。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的手机接连震动。不是电话,是微信消息。
“老公,窗外好像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银耳汤我冰镇了一下,现在喝应该正好。” “我突然有点头晕,不知道是不是中午没休息好……” ……
消息的内容依旧充满关切,但频率之高,透露出一种不言自明的焦灼。李强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调侃道:“哟,老婆查岗了?行啦,咱哥俩改天再聚,别让弟妹担心。”
我尴尬地笑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那种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的感觉又回来了。
回到家,兰漫正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她迎上来,接过我的包,语气带着些许虚弱:“回来啦?我头有点晕,可能没睡好。”
我看着她,那一刻,积累多日的压抑、恐惧和愤怒,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但我不能发作,我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因为她是“关心”我,她是“身体不适”。
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喝下了那碗冰凉甜腻的银耳汤。
它滑过我的喉咙,却像水泥一样凝固在我的胃里。
晚上,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眼神空洞、面容憔悴的男人。
我几乎认不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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