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阮璇指尖的黑笔微微一顿,她合上笔帽起身,正要从后门出去,却见周蔚川已迈开步子走向前门。两人在课桌旁的过道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衣角几乎要碰在一块儿。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因子在蔓延。
周蔚川率先回神,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示意阮璇先行,后门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两人之间,将影子拉得很长。
“老师,我们来了。”
姜婧闻声回头,看见阮璇小跑着靠近,身后跟着不紧不慢的周蔚川,她笑着摇头:“还以为你们没听见我喊你们出来。”
她刚才从前门出来后,转身一看没有看见两人的身影,还以为他们是没听到她喊他们。
此时的教学楼十分安静,走廊上有几个巡查的老师,正背着手,用审视的目光扫过每个班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姜婧摩挲着保温杯,热气氤氲中指了指并排的两张木椅:“都坐吧。”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找你们过来,”她停顿了一下,温和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是想和你们聊聊天。”
姜婧的目光先落在阮璇身上,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意:“阮璇,你和周蔚川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你之前有听说过他吗?”
阮璇睫毛轻颤,在记忆里仔细搜寻片刻,诚实地摇头:“没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尽管周蔚川的名字在十几所高中里如雷贯耳,但这一世,她在这个时候确实对这个转学生一无所知。
她向来如此,她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和事上。
“周蔚川呢?”姜婧转向另一侧。
阮璇正垂眸整理袖口,听到这个问题手指微微一顿。她以为会得到相同的答案,却听见男生清冽的声音在身畔响起:“听说过。”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姜婧笑出了声,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没关系,那你们现在认识一下吧。”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你们两个在学业和人品上都很出色,以后可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对周蔚川说:“你刚转来英才,肯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又看向阮璇,语气里带着熟稔的调侃:“我们阮璇人美心善,学习上或者其他方面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找她帮忙。”
落日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姜婧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阮璇,蔚川,你们都是学校很重视的人才,学校对你们寄予重望,”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却字字清晰:“很期待你们能携手,为学校创造新的辉煌。”
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墙上“育人育材,成人成材”的校训书法横幅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光芒。
一年后,确实有一男一女,成为英才高中历史上最优秀、最出名的毕业生。
他们不仅以近乎完美的成绩刷新了校史记录,更以独特的人格魅力在师生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在英才高中的荣誉墙上永远镌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姜婧说完后,目光柔和地在两人之间流转,轻声问道:“可以吗?”
阮璇轻轻点头,周蔚川则低笑一声,声音清朗:“好的老师,那就麻烦阮璇同学了。”他微微欠身,姿态得体。
阮璇闻声抬眸,正撞进他含笑的凤眼里,灯光洒在他的睫毛上,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她下意答道:“不麻烦。”
出了办公室,阮璇轻轻合上门。
走廊上,周蔚川突然停下脚步:“阮璇。”他念她名字时格外认真,每个音节都咬得很清晰,像在品味这个名字的韵律。
阮璇脚步一顿,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安静的走廊上异常清晰。
“我知道你。”周蔚川转身面对她,目光专注,“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周蔚川眼神紧紧锁定在她的身上,“为什么你从来不参加竞赛?
他的视线太过直接,阮璇不得不注意到他眼尾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
三年前冬令营的记忆浮现在周蔚川的脑海里,那年大雪纷飞,几所进入决赛的学校的尖子生挤在一辆大巴车里。那是他们这一届的学生第一次正式打比赛,英才初中部的学生就坐在他当时的初中旁边,整个英才初中部的人都在讨论一个缺席的名字。
“阮璇真不来吗?”当时有人遗憾地叹气,“她初赛成绩明明是我们学校最高的。”
另一个声音带着掩不住的钦佩:“她说这种题目太简单,做起来是侮辱智商。”
这话引得周围几排人都转头张望,包括当时坐在窗边的他,他记得自己透过结霜的车窗,和窗影上自己惊讶的眼眸对视了。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阮璇”这个名字。
车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大巴车内暖气氤氲,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邻座英才学生的闲聊,直到那个名字被反复提起,带着钦佩、惋惜,甚至隐隐的羡慕。
“要是阮璇也参加这次的比赛,复赛第一名肯定不会是周蔚川。”他演算着题目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
“要是阮璇在就好了,她就可以提供思路给我们了。”
车窗外,雪粒簌簌地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隐秘的叩问。“阮璇明明那么厉害,到底为什么不参加竞赛?”
是啊,她明明那么厉害,到底为什么不参加竞赛。
此后三年的竞赛生涯,这个名字如影随形。每一次竞赛结束,总有人提起她;每一次成绩公布,总有人假设“如果阮璇在”;每一次难题无解,总有人感叹“要是她在就好了”;每一次到可以跨校组队的环节,老师们都会感慨,“如果你和阮璇组队,你们会是最厉害的小组。”
他无数次在获奖名单上遥遥领先,却总在别人的议论里听见她的名字。
如果能有这样的对手———
如果能有这样的队友———
他想,一定会很有趣。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阮璇,和今天下午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知道她很漂亮,但吸引他的从来不是她的外貌。
走廊的穿堂风掀起阮璇鬓边的碎发,她微微偏头:“因为……”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阮璇安静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问出了前世她从来没有问过的问题:“你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转学到英才吗?”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我有点好奇。”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
周蔚川呼吸微滞。
这个问题他听过太多次,从班主任惊讶的询问,到父母和朋友不解的追问,记忆里最清晰的是父亲当时放下报纸时,金属眼镜框在灯光下反射的锐光。
“这么突然?”父亲的手指在实木桌面上敲了敲,眼含笑意打趣他:“东区那套房子刚装修好,你就急着要住进去?”
他记得自己指腹摩挲着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水痕在桌面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我就是想转去英才。”这句话说出口时,连自己都惊异于语气的笃定。
父亲摘下眼镜,很认真地问他:“高三转学,你想清楚了?”
落地钟的秒针走过三格,他看见阳光里漂浮的微粒,“想清楚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玻璃杯外壁的水珠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坠在桌面上。
———因为英才有你。
这句话在唇齿间转了个弯,最终化作他望向阮璇时,眼底浮动的那抹光亮。
阮璇被他灼热的视线烫得心尖一颤,下意识别开脸。
有个认知让她呼吸微乱。
周蔚川在此之前,好像真的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他跨越大半个城市转学过来,真的是为了遇见她。
他没有骗她。
这一世的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碎片,每次触碰都鲜血淋漓。
这一世的她听信流言蜚语,听信他与二中那个校花真的有过什么,也听信他追她、向她告白,不过是和二中那群人的打赌。所以她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甚至是爱她,于是一次又一次拒绝他、伤害他。
她曾冷眼看他冒雨等在图书馆外,伞面倾斜的弧度刚好让雨水灌进他衣领;曾在情人节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随手转赠他人,还当着他泛红的眼眶轻笑出声;最残忍那次,她与朋友击掌下赌:“他一定会放弃出国留学,他会留在国内,和我一起去A大。”
她听信他和别人打了赌,所以自己也和别人下赌,把他耍得团团转。
最后他真的没有出国留学,选择留在国内和她一起去A大。
可她骗了他,她没有去A大,她去了国外留学。
前世最后那个雪夜里他决绝的背影突然浮现,那时他肩头落满雪花,声音比积雪还冷:“阮璇,你的心,是冰做的吗?”
而现在,这个曾被她亲手打碎的人,正带着全新的温度,又一次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年她怎么忍心把那样赤诚的少年心意踩进泥里?怎么舍得用他颤抖着递来的情书垫咖啡杯?怎么敢在看到他终于死心转身时,竟还笑着对旁人说,“看吧,我就知道他不会怪我。”
她到底是怎么舍得的?
走廊的穿堂风突然变得燥热,周蔚川长久的沉默让空气几乎凝滞。阮璇指尖无意识地揪住校服袖口,轻咳一声:“没关系,不方便说就……”
“因为想认识你。”
周蔚川的声音干净利落地截断了她的话。他看见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像受惊的鹿,却反而向前迈了半步。漫天余晖从他身后流洒过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某种隐秘的枷锁突然松开。
他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男生跨越重重阻碍只为走到一个女生面前,当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寻她的身影,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他喜欢她。
起初只是耳畔偶然掠过的名字,后来变成目光不自觉的追寻:联考时他会关注大市名单里最前端的她的名字;又一次竞赛时他会特意打听这一次她有没有参加;每次她的语文和英语作文被作为优秀范文在所有高中里流传时,他都会仔细保留这些作文的复印件。
零散的关注像春日细雨,悄无声息地浸润他的心田,等他惊觉时,心底早已生出盘根错节的藤蔓。
原来所有下意识的留心,都在时光里悄悄酿成了喜欢。
阮璇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绯色,她张了张嘴,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周蔚川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终于解开最后一道竞赛压轴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与笃定。
“我告诉你我转来英才的原因了。”
他的声音轻且慢:“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不参加竞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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