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交出山门,或者死。”
黑风寨的信使走了。
那枚淬着幽绿毒液的飞镖,依旧死死钉在腐朽的门柱上。
尾羽在穿堂风里嗡嗡震颤,那声音又尖又细,钻进耳朵里,挠得人心烦意乱。
信使啐出的那口浓痰,还挂在门槛上,黏稠,肮脏,在阴沉天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小竹峰,山寨“青云宗”。
大殿之内,空气死沉。
风从屋顶的巨大破洞里野蛮地灌进来,卷起神龛上积了三年的灰,呛得人睁不开眼。
李玄瘫在殿内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摇椅上,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陷在椅子里,骨头都快散架了。
二十三岁的年纪,却活脱脱一副被榨干了精气神的衰败模样。
他半眯着眼,涣散的视线穿过漏雨的屋顶,投向那片铅灰色的天空。
穿越三年,他的人生就跟这天色一个德行,灰蒙蒙,看不见一点亮。
别人的青云门,是诛仙屠魔的天下第一。
他的青云宗,是方圆百里土匪都懒得光顾的穷山恶水。
别人有系统,有老爷爷,有逆天改命。
他有什么?
米缸见了底,灵石库里只有一只肥硕的蜘蛛正在辛勤结网。
至于他本人……炼气三层。
搁前世,勉强算个能扛着桶装水上五楼的壮小伙。
在这个世界,就是一只稍微结实点,能让敌人多踩一脚才死的蚂蚁。
“完了,芭比q了。”
李玄从嘴角拿下那根被嚼得稀烂的草根,随口吐掉。
“没救了,等死吧。”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地方实现“躺平自由”。
一日三餐管饱,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KpI,没有996。
可这该死的修仙界,比资本家还狠,根本不给咸鱼留活路。
“宗主!”
一声嘶哑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打断了李玄的自我哀悼。
“咚!”
大弟子张凡,一个身高八尺的憨厚青年,双膝重重砸进冰冷的青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他眼眶烧得通红,那双因常年练剑而布满厚茧的大手,攥着一柄豁了口的铁剑,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将剑柄生生捏断。
“弟子愿与宗门共存亡!”
“就算是死,也要从那帮畜生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他身后,二弟子陆雪晴安静站着。
那张脸本就没什么血色,此刻更是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她没说话。
但她搭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那柄剑,已出鞘半寸,一缕寒气沿着剑身悄然溢出。
两个好孩子啊。
可惜,也是他摆烂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拼?”
李玄眼皮都懒得抬,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没睡醒的倦意。
“拿什么拼?”
“拿你的头够不够铁,还是拿你师妹的脸够不够冷?”
他慢吞吞坐直了些,身下的摇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听着随时都会散架。
“黑风寨大当家熊霸,筑基境,一口唾沫都能把我这个炼气三层的小趴菜给淹死。”
“你们俩,一个炼气五层,一个炼气六层,加起来凑个整?”
“嫌他晚饭的菜不够丰盛?”
他说话向来这么直,这么丧。
可偏偏,这两个傻弟子总能从他的丧气话里,解读出什么师门大义。
李玄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心里那点“爱咋咋地”的念头,在这一刻,彻底占了上风。
算了。
死就死吧。
作为地球人,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他抬起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大殿角落里那口积满灰尘、大得能当浴缸的大黑锅。
还有旁边一根被灶火熏得油光发亮的烧火棍。
“张凡。”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张凡心上。
“别练你那破剑法了,没用。”
“去,用那根棍子,把锅刷干净。”
“三天后,咱们开最后一次伙,吃一顿体面的……”
“散伙饭。”
李玄说完,重新瘫了回去。
刚才那几句话,耗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力气。
他的目标很纯粹:体面地饿死,不如体面地撑死。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具来自异界的灵魂,根本不受此世“玄机天道”的复杂法则束缚。
这个世界,将“道”复杂化了三万年,功法越晦涩,典籍越浩瀚,越被推崇。
而李玄一句发自肺腑的废话,却能绕过所有加密的“玄机”,直指万法本源的“返璞归真”。
更要命的是,伴随他灵魂的,还有一个名为【言出法随(被天道美化)】的被动能力。
他越摆烂,行为越显得高深。
他越解释,误会越深不见底。
“去吧。”
李玄闭上眼,嘟囔了一句。
“把锅刷亮点,不然煮出来的饭有铁锈味,影响口感。”
然而,这句再正常不过的抱怨,钻进张凡的耳朵里,却让他浑身一震,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刷锅?
用烧火棍?
师尊……师尊他……
张凡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在师尊那副落寞的背影上。
那背影明明颓丧,此刻在他眼中,却透着一股万事不萦于怀的超然。
一个念头,不,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
师尊不是放弃了!
他根本就不是放弃了!
“别练剑”,是让我放下对“剑”这种外在形式的执念!
“用棍子”,棍子,最平凡的东西,随处可见,这是在告诉我,大道存于万物,真正的强者,不拘于形,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刷锅”,锅,承载万物,烹煮五谷,洗涤尘垢,这是在点化我,要我洗涤道心之尘,扫去浮华之念,回归本真!
“把锅刷亮点”,是让我将道心打磨得通透,不染一丝尘埃!
“不然有铁锈味”,道心若有瑕疵,大道便会失其本味!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师尊根本不是要散伙!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于绝境之中,传授我真正的无上大道!
“师尊!”
张凡喉头滚动,声音发紧,眼眶瞬间烧得滚烫。
他对着李玄的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让青石板为之震颤。
他什么也没多说,眼神里那熄灭的火种却重新燃起,化作一片足以烧尽一切的狂热与虔诚!
他站起身,大步走向墙角,看也不看那柄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铁剑。
随手一扔。
“当啷!”
铁剑落地,声音清脆,被他弃之如敝履。
然后,他走到那根烧火棍前,弯下腰,用一种近乎捧起圣物的姿态,双手,握住了它。
李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完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彻底疯了。
接下来的三天,张凡陷入了魔怔。
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个人都钉在了那口大黑锅前。
“刺啦——”
“刺啦——”
单调、枯燥、刺耳的摩擦声,日夜不绝。
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用力猛刷,到后来的均匀平稳,再到最后的行云流水。
那根烧火棍在他手中,仿佛不再是一根死物。
每一次捅刺,每一次回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陆雪晴起初只是默默看着,但当她看到大师兄眼神中的光越来越亮,周身的气息越来越沉凝,甚至一呼一吸都与周围的天地隐隐相合时,她明白了。
那不是在刷锅。
那是在悟道。
师尊,又在用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点化大师兄了。
而李玄,则每天提心吊胆。
他唯一的活动,就是从摇椅上爬起来,绕着大锅走一圈,检查锅底的磨损情况。
“这孩子,是真下死手啊。”
他喃喃自语。
“不会是想在临死前,把锅刷穿,给我量身定做一个铁棺材吧?”
三天期限,转瞬即至。
“哈哈哈!青云宗的废物们,爷爷来给你们收尸了!”
山门外,地面震动。
上百名土匪,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和汗臭味,冲了进来。
为首的黑风寨大当家熊霸,身形壮硕,肌肉虬结。
筑基初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炸开,空气瞬间变得黏稠,殿内本就摇摇欲坠的桌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咔嚓”一声,被压成一地碎木。
他一眼就看到了瘫在摇椅上的李玄。
那副悠闲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睛。
“死到临头,还敢躺着?”
熊霸脸上的横肉扭曲了一下,喉咙里滚出几声低沉的、野兽般的笑声。
他抬起一脚,将宗门那块写着“青云宗”的破烂牌匾,踹得四分五裂!
“从今天起,小竹峰,姓熊!”
李玄被这噪音吵得脑仁生疼,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们。
“吵死了。”
他轻声嘟囔。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漠视,瞬间让熊霸的呼吸都粗重了。
他双眼血丝暴涨。
“找死!老三,去!”
“把那颗懒得转动的脑袋,给老子拧下来当夜壶!”
一名满脸刀疤、炼气七层的悍匪狞笑一声,应声而出。
他手中的厚背大刀灵光一闪,发出一声嗡鸣,卷起一股恶风,直劈李玄的脑袋!
刀锋未至,凌厉的刀风已经将李玄额前的乱发吹得笔直!
陆雪晴瞳孔一缩,手腕翻转,长剑即将带起一片霜华。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挡在了李玄身前。
是张凡。
他手持烧火棍,随意地,迎着那柄大刀,向前一挥。
动作,和这三天来扫地的姿势,一模一样。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击!
那悍匪手中的厚背大刀,在接触到烧火棍的瞬间,从中断裂!
半截刀身旋转着飞上半空!
烧火棍去势不减,轻飘飘地点在悍匪胸口。
“噗!”
悍匪胸膛凹陷下去,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全场死寂。
上百名土匪,动作全部定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黏在张凡手里那根平平无奇、甚至还沾着锅底灰的烧火棍上。
熊霸嘴巴微张,脸上的肌肉僵住了。
他颤抖地指着张凡,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那是什么法宝?”
张凡一脸虔诚地回头,望向摇椅上师尊的背影,恭敬开口,声音响彻大殿:
“此乃师尊赐予我的无上神器,名曰——”
“大道无形·烧火棍!”
李玄在摇椅上差点没坐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
那他妈就是根普通的烧火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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