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哲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响。
“为什么？”叶一轩第一个问出口，他走到窗边，警惕地注视着外面那片恢复了平静的夜色，但神经依旧紧绷着。
“‘祝各位，今晚能有一个好梦’。”叶一哲重复了一遍苏河最后那句话，他撑着沙发扶手，缓缓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分析陷阱的构造。
“他是一个‘逻辑武器’，他的攻击，不会是物理层面的。如果我没猜错，他的下一个战场，是我们的‘梦境’。”
“梦境？”叶安然的脸色愈发苍白，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对。”叶一哲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梦境，是潜意识最活跃，也是精神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他可以轻易地在我们的梦里，植入他想要的‘逻辑’。可能是我们最深的恐惧，可能是无法挽回的悔恨，也可能是……对身边人无法抑制的猜忌和怀疑。”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如果连最私密的梦境都会被入侵，被篡改，那人和被操控的木偶，还有什么区别？
“他想让我们在梦里，自己打败自己。”叶一辰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冰冷，“等我们醒来，精神崩溃，意志瓦解，这个所谓的‘神国’，也就不攻自破了。”
“操！”叶一轩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他妈还让不让人活了？现实里被堵门，睡觉了还要被入梦追杀？”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盗梦空间现实版？那他会不会在我梦里植入一个陀螺？还是说他会变成我前世那个抠门房东，追着我收房租？】
【等等，如果他能看到我的潜意识……那他岂不是知道我所有的银行卡密码和藏私房钱的地方了？！虽然里面也没几个钱……但那也是我的血汗钱啊！】
叶晓梦的内心戏，成功地让几个哥哥紧绷的神经，出现了一丝裂痕。
叶一哲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伤势恢复速度，都因为这跑偏的思路而变慢了。
“所以，不能睡。”他做出了最终的结论，“至少，在彻底搞清楚他的能力边界之前，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意志力再强的人，在潜意识层面，也无法抵抗这种‘规则层面’的污染。”
“那我们通宵？”苏婉看着几个孩子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疲惫，满是心疼，“你们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妈，现在不是心疼身体的时候。”叶一辰走到吧台，从柜子里拿出最烈的咖啡豆，开始磨豆，冲泡。浓郁的苦香味，很快弥漫开来。
“这是一场战争，打瞌睡，就会死。”
整个叶家的气氛，彻底变了。
没有人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那个叫苏河的男人，用一种最“温和”的方式，向他们展示了“修正者”的恐怖。
他不需要武器，不需要军队。
他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为了抵抗睡意，一家人想尽了办法。
叶一辰打开了所有的商业频道，巨大的屏幕上，闪烁着全球股市的实时数据，红绿交错的K线图，比任何恐怖片都提神。
叶一轩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摇滚乐，刺耳的吉他solo和鼓点，在午夜的别墅里疯狂轰炸。
叶安然拿出了画板，用最鲜艳，最刺眼的颜色，在画纸上胡乱涂抹，试图用视觉冲击来保持清醒。
就连叶振国，都翻出了自己年轻时看的战争片，炮火轰鸣，杀声震天。
林薇薇则像个受惊的兔子，蜷缩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猛灌冰水，她不敢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种“炮灰”角色，在梦里绝对是第一个被秒杀的。
叶晓-梦的抵抗方式最特别。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但不是在睡觉。
她在“内视”。
自从刚才情绪失控，调动“神国”的能量攻击了苏河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家”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
她能“看”到。
以她自己为中心，无数金色的，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的光点，从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件，甚至每一个家人的身上，缓缓升起，在空中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流动的光河。
这条光河，就是维持着“神国”运转的“叙事能量”。
它温暖，磅礴，充满了“希望”和“创造”的力量。
但是……
叶晓梦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看”到，这条光河，正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不移的速度，变得稀薄。
光芒，在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就像一个没有源头补充的水池，水位正在缓缓下降。
每一次，家人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心跳加速，光河的流速就会加快一分。
每一次，为了抵抗睡意而强行打起精神，那些金色的光点，就会消耗得更多。
就连她自己，此刻维持着“内视”的状态，都在不断地消耗着这股能量。
这个“神国”，这个他们唯一的避风港，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它在漏气。
它是一艘正在缓慢沉没的方舟。
【完了……我们这是慢性死亡啊。】
【这个能量条，根本撑不住多久。照这个速度消耗下去，别说等那个苏河下次上门了，可能不到三天，我们这个保护罩就自己没了。】
【到时候，外面的世界规则一拥而上……我们所有人，都会像二哥那样，被直接‘挤爆’。】
一股冰冷的，比困意更加可怕的绝望，攫住了她的心脏。
“晓梦，你怎么了？”
苏婉注意到了女儿越来越差的脸色，担忧地问。
叶晓梦睁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平日的骄纵和伪装，只剩下一种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慌。
“能量……在消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把自己“看”到的景象，艰难地，描述给了所有人听。
客厅里，那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和枪炮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苏河的出现，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那么叶晓梦的这个发现，就是抽走了他们脚下唯一的立足之地。
“我明白了。”
叶一哲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走了。”
“他根本不需要攻进来。他只需要在外面等着。等着我们的恐惧和挣扎，耗尽我们所有的能量。等着这艘船，自己沉没。”
他看着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正站在黑暗中，带着温和的笑容，安静地，欣赏着他们的垂死挣扎。
“我们被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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