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断”行动在夜幕掩护下展开。由“深蓝”小组与祁同伟直属的内卫部队混编而成的突击队，以雷霆之势同时控制了“京都战略发展与交流基金会”位于市中心写字楼的总部及其郊区的一处秘密会所。行动干净利落，基金会首席顾问、那位“前智囊”的得意门生，在试图通过密道转移一批核心文件时被当场按住。大量尚未不及销毁的纸质与电子文档被查扣，其中不乏与境外特定组织资金往来、以及试图影响国内关键政策制定的敏感记录。
几乎同时，金融监管部门同步冻结了该基金会及其关联方上百个海内外账户，金额之巨令人咋舌。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联合收网，祁同伟动用了他在金融和司法领域所有隐藏的人脉与资源，确保行动迅捷且无法被外部干预。
然而，就在“熔断”行动捷报传来的同时，那份关于“廓清寰宇”行动中“过度使用武力、造成不必要连带伤亡”的匿名举报材料，如同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如期出现在了某些特定领导的案头，并且内容比祁同伟预想的更为详尽，甚至附带了经过处理的、能引发强烈情绪反应的所谓“现场影像片段”。
侯亮平在拿到这份材料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材料里的内容触目惊心，如果属实，那将彻底颠覆他对祁同伟最后的一丝幻想。但多年的职业本能又让他警惕，这材料的出现时机太过巧合，精准地打在祁同伟刚刚立下大功、却又因“程序问题”被调查的节点上。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打给他在军方的一位老同学，迂回地核实材料中提及的某个行动细节的真实性。得到的回复是模糊的，既未确认也未否认，只是强调“特殊行动的战场评估存在其复杂性”。
这种模糊，更像是一种默认。侯亮平的心沉了下去。
他拿起笔，在一份新的调查申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一次，他申请对祁同伟在“廓清寰宇”行动中的具体指挥决策过程进行立案审查。他知道，这一笔下去，他与祁同伟之间，将再无转圜余地。
祁同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侯亮平签署立案审查的消息。他站在指挥中心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屏幕上一边是“熔断”行动成功的绿色标志，一边是内部系统弹出的、侯亮平提交的立案审查通知的红框。
他笑了。那是一种冰冷、带着一丝疲惫和嘲讽的笑容。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侯亮平选择了相信那些“证据”，或者说，他选择了相信他内心所坚持的、不容丝毫玷污的程序正义。
“主任，‘熔断’行动查获的核心文件初步研判结果出来了，”徐斌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打断了他的思绪，“里面发现了与那位‘前智囊’直接相关的指令抄送记录！虽然依旧没有‘神谕’的直接身份信息，但这条线，已经足以指向最高层！”
这是决定性的胜利！足以将那个盘踞高位的阴影彻底掀翻！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现在，他手握两张牌：一张是“普罗米修斯”及其境内代理人的铁证，足以奠定胜局；另一张，则是侯亮平打出的、指控他“滥用武力”的审查。
他该如何出牌？
是立刻将“熔断”成果上报，借此东风，一举奠定乾坤，同时顺势反击侯亮平的审查？还是……
一个更庞大、也更危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拿起那部红色保密电话，再次接通了最高层。
“首长，‘熔断’行动成功，证据链已完整。‘普罗米修斯’及其境内核心代理人已暴露。”他汇报完毕，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同时，我本人因‘廓清寰宇’行动中的战术决策，正面临内部审查。”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首长沉稳的声音：“你的意见？”
“我请求，暂不公开‘熔断’行动的全部成果。”祁同伟语出惊人，“我请求，允许我接受并配合侯亮平同志的审查。”
“理由。”
“第一，‘神谕’身份仍未最终确认，贸然全面公开，可能惊动最深层的目标。第二，”祁同伟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冷静，“我需要这场审查。”
“我需要这场审查，来验证一些事情，来看清一些人。也需要这场审查，作为一个诱饵。”
他要用自己作为诱饵，吸引所有明处暗处的敌人，让他们以为他陷入了麻烦，让他们在兴奋中露出更多的破绽。同时，他也要看看，在这场风暴中，哪些人是真正站在国家利益一边，哪些人，又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落井下石。
这是一步险棋。他将自己置于审查的火炉上，赌上自己的前途和名誉，只为将隐藏的敌人一网打尽，也为彻底理清内部的思想与路线。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首长显然在权衡这个计划的巨大风险和潜在收益。
“你有多少把握？”最终，首长问道。
“没有把握。”祁同伟回答得异常坦诚，“但我相信，这是目前能想到的，赢得最彻底、清扫最干净的方式。为此，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批准。‘熔断’成果封存，列为最高绝密。审查程序，照常进行。祁同伟，记住，这是你选择的路。”
“是！感谢首长信任！”
放下电话，祁同伟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唤来秘书，平静地吩咐：“回复纪委和侯亮平局长，我将全面配合审查，随时接受问询。”
消息传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刚刚立下大功的祁同伟会凭借“熔断”行动的余威，强势反击，却没想到他竟如此“顺从”地接受了审查。一时间，各种猜测四起。有人认为他心虚了，有人觉得这是以退为进，更有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政治气息。
侯亮平在得知祁同伟的回应后，也愣住了。他本以为会迎来激烈的对抗，却没想到是平静的接受。这反而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他看着桌上那份关于“连带伤亡”的材料，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不确定感。
祁同伟没有理会外界的纷扰。他静静地待在办公室，处理着日常公务，仿佛审查与他无关。只有徐斌等极少数核心成员知道，暗地里的调查从未停止，针对“神谕”和那些在审查中迫不及待跳出来攻击他的人的暗中排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他就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等待着涟漪扩散，等待着水下那些沉渣的泛起。
几天后，在一次内部会议上，一位之前曾敲打过祁同伟的领导，率先发难，言辞激烈地批评“某些同志居功自傲，漠视程序，甚至可能存在严重的作风和纪律问题”，虽未点名，但矛头直指祁同伟。
祁同伟只是低头记录，没有任何反应。
随后，又有几位之前与“京都战略发展与交流基金会”过往甚密的官员，在不同场合发表了类似言论。
侯亮平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发现自己调查的阻力似乎小了很多，甚至有人主动向他“提供”更多关于祁同伟的“黑材料”。这种反常的热情，让他愈发警惕。
而祁同伟，则在暗中将这些跳出来的人一一记录在案。他知道，鱼，开始咬钩了。
审查在继续，气氛日益压抑。祁同伟按照程序，一次次接受问询，回答关于“廓清寰宇”行动细节的质询。他据理力争，但也承认在复杂战场环境下，个别战术决策可能存在“值得商榷之处”。他的态度，让人抓不住把柄，却又无法彻底澄清疑点。
就在审查似乎陷入僵局，外界普遍认为祁同伟即便不倒，也将元气大伤之时——
祁同伟动了。
在一个凌晨，他再次启动了“深蓝”小组，目标直指那位在会议上率先发难的领导的一名亲信下属的住所。突击检查的结果，在其家中发现了与已被冻结的基金会账户存在秘密资金往来的证据，以及大量未经申报的境外资产。
同时，徐斌带领的技术团队，通过对“熔断”查获海量数据的深度挖掘，终于捕捉到了“神谕”与境内某个加密通讯终端的一次短暂但清晰的联络信号。信号源，最终锁定在了那位发言批评祁同伟最激烈的领导使用的、一部未经备案的保密手机上！
铁证，再次被摆在了最高决策层的面前。这一次，证据链完美闭合，人赃并获。
清晨，当侯亮平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准备继续对祁同伟的审查问询时，他接到了上级的直接命令：立即停止对祁同伟的一切审查，所有相关材料封存。同时，他被告知，那位领导及其部分亲信，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
侯亮平拿着电话，久久无言。他走到窗边，看着晨曦中的京都。
他明白了。他全程参与的这场审查，自始至终，都是祁同伟布下的一个局。他侯亮平，连同他所坚持的程序，都成了祁同伟用来引蛇出洞、甄别敌我的工具。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了他。他坚持的正义，在祁同伟那种不计代价、甚至不惜自身卷入旋涡的谋略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被动。
祁同伟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他走了出来，脸色平静，仿佛只是度过了一个普通的夜晚。他看到站在走廊窗边的侯亮平，脚步顿了顿。
两人目光再次相遇。
这一次，没有剑拔弩张，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侯亮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祁同伟微微颔首，与他擦肩而过，走向走廊的尽头。
窗外，朝阳喷薄而出，金色的光芒驱散了最后的夜色，照亮了这座庞大而复杂的城市。
天局未终，棋局亦未终。
只是经此一役，执棋者与棋盘上的子，都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祁同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的前方，是依旧漫长而充满未知的道路，以及，被他亲手揭开盖子后，必将迎来的、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而他，将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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