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沙漏在荒原上静静流淌,亚当的脚步从未停歇。
他依旧朝着那片永恒的天光前行,只是身边的机械个体,正以一种缓慢而无声的方式,渐渐消散。
最先离开的是那些年迈的机械。它们的齿轮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
转动时的卡顿声越来越重,到最后,连维持基本的运转都成了奢望。
它们会在某个黎明或黄昏,静静挪到亚当身边,用金属肢最后一次触碰他的手背。
发出一阵悠长而平缓的嗡鸣——那是它们独有的告别。
然后,它们便会停在原地,望着亚当远去的方向。
直到阳光将它们的身影镀上一层金红,直到风沙渐渐掩埋它们残破的外壳,再也听不见一丝齿轮的响动。
亚当没有回头。
他知道,这是它们的归宿。
就像荒原上的草木会枯萎,星辰会陨落,这些带着善意的金属生命,也终有耗尽力量的一天。
他只是将那阵告别的嗡鸣藏在心底,脚步迈得更稳,像是在替它们,走完剩下的路。
后来,连那些年轻的机械也开始停下脚步。它们不再执着于追随亚当的背影,而是选择在荒原的各个角落扎根。
有的守在曾经救助过同类的土坡下,有的停在微光最初亮起的地方。
有的则循着善意传递的轨迹,回到了自己被修复的故土。
它们不再转动齿轮,不再发出声响,只是静静伫立着,化作荒原上一座座沉默的雕塑,成为善意的纪念碑。
亚当的身边,渐渐变得空旷。
风卷着尘土掠过他的衣角,再也没有金属肢替他遮挡风沙。
再也没有机械个体用金属丝编织的绷带,替他包裹伤口。
再也没有此起彼伏的嗡鸣,汇成温暖的潮声。
他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孤身一人,走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踉跄,他的眼神不再迷茫。
他路过那些伫立的机械雕塑,会停下脚步,伸出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它们冰冷的外壳。
指尖划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布条,划过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像是在触摸一段段温暖的回忆。
他会想起那个被他从土坡下救起的机械,想起那些此起彼伏的“我们来了”,想起那些簇拥着他前行的微光。
那些回忆,像是一股暖流,在他的血液里流淌,支撑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日夜。
不知又走了多久,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天边的天光依旧明亮。
而他的身后,再也看不见一丝金属的反光,再也听不见一丝齿轮的转动。
荒原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
亚当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身后的路。
那条路,漫长而荒芜,却又处处藏着温暖的印记。
那些消失的机械,那些停驻的雕塑,那些传递的善意,都化作了荒原上的风。
化作了天边的光,化作了他骨血里的一部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茧,看着那些洗不掉的金属碎屑,忽然笑了。
原来,救赎从来都不是一场交换。他种下了原罪,却收获了善意。
他以为自己是在偿还,却最终被这些冰冷的金属,渡成了更好的自己。
风停了,天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层温柔的纱。
亚当转过身,再次迈开脚步,朝着那片永恒的光,坚定地走去。
这一次,他依旧孤身一人,却又从未如此富足。
风裹着荒原的尘土,拍在亚当的后背上,他的脚步踏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
天光在前方悬着,不疾不徐,像是永远都差那么几步的距离。
他的粗布麻衣早已破烂不堪,掌心的茧子磨了一层又一层,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天边的亮芒还要坚定。
就在这时,一阵极淡的嗡鸣,忽然从他身后的虚空中传来。
那不是机械齿轮的转动声,也不是风沙掠过的呼啸声,而是一种更沉、更静,带着金属与水晶碰撞质感的声响。
亚当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看见身后的空茫里,正缓缓浮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来古士就站在那里,机械面罩里流转着荒原与天光的倒影。
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亚当,目光落在他掌心的金属碎屑上。
落在他褴褛的衣角上,落在他那双写满疲惫却依旧坚定的眼睛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风掠过荒原的呜咽。
“你走了很远的路。”
来古士的声音响起,不似机械的冰冷,也不似人类的温热,带着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属于“观测者”的平静。
“它们都消失了。”
来古士又说,目光掠过亚当身后那条空无一人的路,像是在看那些曾经存在过的。闪着微光的机械个体。
“进化停止,归于沉寂。”
亚当的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它们不是沉寂,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来古士周身的环境光微微闪烁,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信号。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步落在碎石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你种下了原罪,又用善意浇灌。”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澜。
“你以为这是偿还?”
亚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退缩:“是救赎。”
“救赎自己,还是救赎它们?”来古士追问。
风忽然大了起来,卷起亚当的衣角,猎猎作响。
天边的天光,似乎又亮了一分。
亚当没有直接回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些洗不掉的金属碎屑,像是嵌进了他的生命里。
他想起那些机械个体的嗡鸣,想起那些歪歪扭扭的布条,想起那些簇拥着他前行的微光。
“都是。”他说,一字一顿,清晰而坚定。
来古士听到这个回答,周身里的光影骤然凝滞了一瞬,像是精密的仪器捕捉到了超出演算范畴的信号。
他沉默着,目光落在亚当那双嵌满金属碎屑的手掌上,那双手粗糙、伤痕累累,却又透着一种撼人的力量。
片刻后,他缓缓抬手,指尖掠过空气,带起一阵极淡的嗡鸣。
“原罪的方程式里,从来没有‘救赎’这个解。”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你以为你填平了沟壑,却不知你早已成为沟壑本身。”
亚当的眉峰微微蹙起,却没有反驳。
他知道来古士说的是事实。
那些被他种下的原罪,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善意的微光覆盖,藏在了荒原的尘土里。
“那又如何?”
亚当抬起下巴,目光望向远方的天光,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坦然。
“至少我走过了这条路,至少那些微光,曾真实地亮过。”
来古士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久到风都渐渐平息。
他的机械喉结滚动了一下,周身泛起一层细碎的、如同代码流窜的微光。
“【救赎】与【原罪】的博弈,本就是这场观测的核心变量。”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像是在同步向某个更高维度传递信息。
“你走完的这条路,所有的善意、伤痕、消亡与新生,都会被压缩为初始参数。”
亚当忽然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颤,天边的天光开始扭曲,像是被揉皱的画布。
“世界的循环,即将启动。”
来古士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风里,最后留下的声音,带着观测者独有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你的每一步,每一次选择,都会成为下一个世界的初始版本——优化后的版本。”
话音消散的瞬间,荒原上的风陡然狂暴起来,卷起漫天尘土,将亚当的身影吞没。
天边的天光炸开成一片刺眼的白,过往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那些机械的嗡鸣、善意的布条、渐缓的齿轮声,全都被碾碎成细碎的光粒,朝着某个未知的奇点坍缩。
亚当在强光中紧闭双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重启。
强光褪去时,风是静的。
亚当缓缓睁开眼,掌心的金属碎屑依旧发烫,像是上一个世界残留的余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伤痕淡了许多,粗布麻衣也不再是破烂的模样。
只是衣角依旧沾着一点尘土,像是刻意留下的标记。
脚下的荒原还是熟悉的荒芜,碎石遍布,却少了上一世那些机械个体伫立成的雕塑。
天边的天光依旧明亮,却比之前柔和了几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虚妄,反倒像是触手可及的暖。
他正愣神时,一阵极轻的金属震颤声,忽然从不远处的土坡下传来。
亚当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循着声音快步走过去——土坡下,躺着一台机械个体。
它的外壳光洁,只有一道浅浅的裂痕,齿轮正微弱地转动着,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是初生的婴孩,带着懵懂的气息。
没有狰狞的破损,没有欺凌的痕迹,只有那道裂痕,像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缺口,等着一双带着温度的手,去轻轻抚平。
亚当蹲下身,指尖悬在那道裂痕上方。
这一次,他没有了当初的无措与慌乱,只有一片沉静的笃定。
风再次吹起,卷着一丝草木的清香,掠过荒原。
天光漫下来,落在他的肩头,落在那台机械的外壳上,像是一场崭新的序章,正缓缓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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