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卷起地上的尘土与枯叶。李不凡紧了紧身上那件墨老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略显单薄的旧棉衣，将背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干粮和墨老给的少量盘缠）背带又勒了勒，一步一顿地走在出城的公路上。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灵魂的创伤让他的脑袋时常隐隐作痛，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难以驱散的疲惫和酸痛。每一步迈出，都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曾经能轻易纵跃高楼、日行千里的修为荡然无存，如今这几十里路，对他而言却不亚于一场艰苦的跋涉。
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又被寒风吹得冰冷，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喉咙干得发疼，呼吸也变得粗重。
这就是……凡人的感觉吗？
李不凡苦笑着，抬头望了望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公路。他没有选择便捷的交通工具，既然是“徒步”，既然是“修行”，他便要彻底摒弃侥幸，用这双脚，去真实地感受这片大地。
他闭上眼，努力摒弃肉身的痛苦，将心神沉入那片空寂的识海。没有了仙家的喧嚣，没有了龙胤的奔腾，只有一片荒芜。但在那荒芜的最深处，似乎还残留着几缕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因果丝线。
其中一缕，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黄家仙”的灵动与狡黠气息，隐隐指向西北方向。
“小跑……”李不凡在心中默念，这缕感应成了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灯塔。
根据墨老模糊的指引和他自己的感应，西北方向数百里外，有一座名为“石磨”的古镇，以传统豆制品和浓郁的民俗气息闻名。黄小跑生性活泼好动，贪恋人间烟火美食，尤其对各种油炸豆制品毫无抵抗力。在他灵性无意识游荡的状态下，被那种纯粹而浓郁的食物香气与人间烟火所吸引，流连在那附近的可能性最大。
路途遥远，且充满未知。
第一天，他只走了不到三十里，脚底就磨出了水泡，挑破后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夜晚，他在路旁一个废弃的瓜棚里蜷缩着过夜，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啃着冰冷坚硬的干粮，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饥寒交迫”。没有仙家护体，没有灵力御寒，他只能依靠这具凡躯硬扛。
第二天，水泡破了又起，肩膀被背包带子磨得红肿。他学会了在路边寻找相对干净的雪块解渴，学会了向路过的农人讨碗热水，陪着笑脸，说着感谢。这对于曾经是灵异顶流、备受瞩目的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略带屈辱却又必须适应的体验。
第三天，第四天……身体的痛苦逐渐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但他眼神中的迷茫却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每一次迈步，每一次呼吸，他都在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极限，感受着肌肉的酸痛、骨骼的承重、心脏的搏动。
这，就是他的身体，他如今唯一的凭借。
七天后，当他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看到远处山坳间那片青瓦白墙、炊烟袅袅的古镇轮廓时，他几乎要瘫倒在地。
石磨古镇。到了。
踏入古镇的青石板路，一股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豆香、油炸食物的焦香、以及各种酱菜的咸香。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卖豆浆、豆腐脑、油豆腐、臭豆腐、千张、腐竹……琳琅满目。石磨转动的声音咕噜噜地响着，伴随着店家热情的吆喝和游客的谈笑，构成了一幅热闹而祥和的市井画卷。
这与之前经历的昆仑雪原、鬼门关战场、乃至都市里的灵异事件，都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生”的气息，是人间最朴实无华的烟火。
李不凡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生机的空气，感觉连灵魂的创伤都似乎被抚慰了一丝。他按照感应，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目光扫过每一家店铺，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那一丝熟悉的灵动。
他来到一家生意极好、门口支着巨大油锅炸油豆腐的铺子前，浓郁的豆油香和油炸的滋滋声让人食指大动。李不凡站在不远处，闭上眼，仔细感应。
没有。
他又走到一家传承数代、以石磨工艺闻名的豆腐坊，看着那巨大的石磨在驴子的牵引下缓缓转动，乳白色的豆汁汩汩流出。他凝神感知。
依旧没有。
难道感应错了？或者小跑已经离开了？
一连走了大半天，几乎逛遍了古镇核心区域，李不凡一无所获。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感再次涌了上来，他找了个僻静的街角，靠着墙壁坐下，拿出最后一点干粮，就着冷水慢慢咀嚼。
失落和沮丧不可避免地在心头蔓延。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周遭嘈杂完全淹没的“吱吱”声，传入他的耳中。
这声音……不像老鼠，更带着一种莫名的……灵性？
李不凡心中一动，强打起精神，循着声音，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更阴暗潮湿的小巷。巷子尽头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竹筐和破损的石磨构件，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土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很小，速度极快，但李不凡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属于黄小跑的那丝狡黠与贪吃！
“小跑！”李不凡激动地低呼一声，连忙追了过去。
然而，那身影瞬间就钻进了废弃竹筐的缝隙，消失不见。李不凡扒开竹筐，里面除了一些发霉的豆渣和几只受惊爬走的潮虫，空无一物。
但他可以肯定，刚才那绝对不是错觉！那绝对是黄小跑残留的灵性，或者说，是他退化到最初形态的……本体？一只拥有了些许灵性、但几乎失去所有力量与记忆的……黄鼠狼？
李不凡看着空荡荡的角落，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虚弱不堪的身体。
找到了线索，但如何让一个几乎退化回野兽、且受惊躲藏起来的“黄仙”，重新信任并靠近如今毫无力量、气息也截然不同的自己？
这，成了摆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第4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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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
李不凡在古镇落脚，试图接近那只疑似黄小跑化身的灵性黄鼠狼。他发现这小家伙依旧贪吃，却对陌生气息极其警惕。与此同时，古镇近日似乎笼罩在一种隐晦的不安之下——多家作坊的优质豆品离奇失窃，现场只留下些许奇怪的爪印与微弱妖气。李不凡能否凭借凡人的智慧与耐心，重新赢得“黄小跑”的信任？而这起失窃案的背后，又是否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精怪或危机？凡骨修行之路，第一次考验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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