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村一役的消息，比刘烨调息恢复的速度更快地传回了黑曜城。
当他将体内因强行催动寂灭剑意而翻腾的气血与消耗近半的混沌星元重新梳理平稳，睁开双眼时，天色已是傍晚。残阳如血，将远处的黑曜山脉轮廓染得一片暗红，与下方村庄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交织，透着一股苍凉。
村民们在幸存护卫的组织下，开始默默收拾残局，掩埋死者，救治伤患。他们看向盘坐在山崖上那道身影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练气斩金丹，这已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
刘烨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准备离开。他此行目的已达，磨砺的效果超出预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那层金丹壁垒，需要找个安静地方细细感悟。至于善后，非他所长，亦非他愿。
然而，他刚走下崖壁，一队人马便已静候在村口。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玄黑色劲装，外罩暗金纹路皮甲的年轻男子。
此人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容算不得英俊，但线条刚毅，眉宇间带着一股与其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他气息凝练厚重，站在那里，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给人以山岳般不可撼动之感。修为赫然是筑基巅峰，距离结丹仅一步之遥。
他身后跟着数名同样甲胄鲜明、气息精悍的护卫，修为皆在练气后期以上，行动间默契十足，显然是精锐。
见到刘烨走来，那年轻男子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沉稳有力，不带丝毫倨傲：“在下石昊，黑曜城少主。阁下想必便是力挽狂澜，救石林村于水火的‘流云’道友？”
刘烨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石昊身上。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精纯的土系灵力波动，以及那份远超寻常筑基修士的沉稳气度。“流云只是化名。”他并未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淡淡道，“石少主有事？”
石昊对于刘烨的冷淡并不意外，高手总有几分怪癖。他神色郑重，再次躬身一礼：“石某代黑曜城，代石林村数百村民，谢过道友救命之恩！若非道友出手，此地恐已成人间炼狱。”
“恰逢其会。”刘烨语气依旧平淡，“魔道肆虐，任何人修见此惨状，想必都不会袖手旁观。”他这话半真半假，若非那院落中的惨状触动了他心底的执念，他或许会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石昊直起身，目光诚恳：“道友高义，石某佩服。不知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暂无定所，随处走走。”刘烨并未透露自己寻求突破的意图。
石昊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道友实力超群，乃石某平生仅见。如今魔道猖獗，边境动荡，黑曜城及周边百姓皆惶惶不可终日。石某冒昧，想代表城主府，正式邀请道友加入，共抗魔道。城主府愿以客卿长老之位相待，资源供奉，绝不会亏待道友。”
刘烨看着石昊，没有立刻回答。客卿长老的身份，意味着更稳定的资源渠道和情报来源，或许对他寻找突破契机有帮助。但他不喜束缚。
“石少主好意心领。”刘烨摇头，“我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受宗门规矩约束。”
石昊似乎早有预料，并未气馁，反而道：“道友误会。客卿长老并非要道友受宗门管辖，只需在魔道大举来袭或城防危急时出手相助即可。平日行动，完全自由，并可凭身份调用部分城主府资源与情报。道友斩杀屠刚，已与魔道结下因果，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独自一人，虽来去自如，但面对魔道后续可能的报复，难免势单力薄。与我黑曜城合作，至少能有个照应，信息也能更灵通些。”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更加凝重：“而且，据城主府多方探查，此次魔道行动，恐怕并非简单的劫掠资源或扩张地盘那般简单。”
刘烨目光微动：“哦？”
石昊挥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才继续道：“魔道此次进攻，组织严密，目标明确。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在特定的地点进行某种仪式。我们抓获的几名低阶魔修，识海中皆有强大禁制，搜魂极为困难，偶有碎片信息，也多是‘祭品’、‘坐标’、‘魔渊’等零星词语。他们屠村灭族，不仅仅是为了杀戮，更像是在收集大量的生灵气血与魂魄。”
“魔渊？”刘烨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一个传说中的名字。”石昊眉头紧锁，“古籍记载模糊，只言片语中提到，那是上古时期被封印的一处极恶之地，与魔神有关。若魔道真与此牵扯上关系，那他们的图谋，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届时，绝非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关乎整个大陆的浩劫。”
刘烨沉默。他对于“大陆浩劫”这种宏大叙事并无太多感触，但石昊透露的信息，却让他心中警惕。若魔道真有如此庞大的阴谋，那么边境之地将永无宁日，他想要安心突破金丹的计划势必受到影响。而且，那种收集生灵气血魂魄的邪恶行径，也与他内心那点“守护”的执念相悖。
合作，似乎利大于弊。至少，能借助城主府的力量，更快弄清楚魔道的真正目的，以及…如何能更有效地阻止他们，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合作可以。”刘烨终于开口，“但我需要绝对的行动自由，不参与日常巡逻与琐务。只针对魔道高阶修士或特殊任务。情报共享，尤其是关于魔道动向及其背后图谋的。”
石昊闻言，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如此足矣！道友肯出手相助，已是黑曜城之幸！这是客卿长老令牌，凭此令，道友可自由出入城主府大部分区域，查阅相关情报卷宗，并每月领取固定资源供奉。”
他取出一枚暗金色令牌，正面刻着“黑曜”二字，背面则是复杂的云纹，递给刘烨。这令牌的材质和符文，远比之前那枚黑铁令牌高级得多。
刘烨接过令牌，神识扫过，确认无误后收起。“我需要一处安静的住所，不喜打扰。”
“早已为道友备好。”石昊侧身引路，“城主府内有一处闲置的‘听涛苑’，临近后山，环境清幽，设有聚灵阵法，正合道友静修。”
刘烨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安排。
两人并肩向村外走去，石昊的护卫默默跟在身后。
“流云道友，不知尊姓大名，可否告知？”石昊试探着问道。他清楚，“流云”定然不是真名。
刘烨脚步未停，略一沉吟，开口道：“我姓刘。”
他并未说出全名，但一个姓氏，已算是表达了初步的信任。
石昊也很知趣，不再多问，只是笑道：“原来是刘道友。日后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凭令牌来寻石某。”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满是疮痍的土地上。一场意外的相遇，一次各取所需的合作，在这被魔云笼罩的边陲之城，悄然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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