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驻地，团部。
方焱回到团部时，已经是后半夜。
昏黄的油灯下，孔捷和李文英还没睡，两个人围着火盆，正低声讨论着什么，见他推门进来，都停下了话头。
“老方，回来了？旅长怎么说？”孔捷性子最急，一见方焱进门，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
方焱脱下沾着寒气的外套，随手递给警卫员，大步走到火盆边坐下。
他端起警卫员早就准备好的热茶，滚烫的茶水入喉，驱散了深夜的寒意，他这才缓缓开口。
“有大行动。”
他没有卖关子，将旅长在会议上的部署，以及自己和李云龙争抢任务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孔捷听完，一双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家伙！我就知道！这可是天大的买卖啊！太原兵工厂的设备，那可是阎老西的命根子！要是能给咱们搞到手，咱那个小兵工厂，不得直接起飞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李文英却不像他那么乐观，她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老方，一个小时，时间太紧了。”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忧虑。
“从我们发现军列，到伏击，再到搬运物资，最后安全撤离，所有事情都要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这还不算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而且，咱们团里现在的情况你最清楚。六千多人，新兵和刚刚收编的晋绥军老兵占了一大半，很多人连枪都还没摸热乎，更别提实战磨合了。这一仗，不好打啊。”
李文英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孔捷火热的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李文英说的都是实情。
团部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方焱沉默了几秒，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抬起头，环视了两人一眼。
“政委说的对，这一仗，难打。”
“所以，才必须精心准备，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军事地图前，目光锐利地在正太铁路上来回移动。
“老孔。”
“到！”孔捷立刻应声，站得笔直。
“明天一早，你亲自带一营、二营，作为先头部队，立刻出发。到我们预定的伏击地点，仔细勘察地形。我要一份最详细的攻击方案，包括火力点的设置，突击组的进攻路线，还有撤退路线，一条备用的都不行，至少给我准备三条！”
“得嘞！保证完成任务！”孔捷一听有仗打，浑身的劲儿又上来了。
“另外，”方焱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了顿，点在了一个叫牛头山的地方，“让赵铁柱把炮营给我拉出来，所有山炮全部带上，这次他的炮营要跟着我一起行动。”
“炮营？”孔捷愣了一下，“老方，这炮营才刚成立，而且新兵太多，这就拉出去？”
孔捷对炮营比方焱还上心，几乎每天都要去炮营一趟，摸摸那12门山炮。
听到方焱要把炮营拉到小鬼子腹地，满脸的不舍。
“对。”方焱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这次我们不是打阵地战，是闪电战。攻占军列，火力压制是关键中的关键。小鬼子的军列上肯定有重兵把守，甚至可能有装甲车厢。光靠步兵冲，伤亡太大，时间也来不及。炮营的山炮，就是我们砸开这颗硬核桃的锤子，能给咱们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听完方焱的解释，孔捷恍然大悟，随即咧开大嘴笑了。
“行！有炮营这门重锤，我看小鬼子那火车壳子能有多硬！这次非让小鬼子好好尝尝咱们的炮弹不可！”
方焱从地图前走回桌边，重新拿起已经微凉的茶碗，一饮而尽。
“就这么定了。通知各营营长，明天清晨，全团集合，我要在出发前，亲自动员。”
“是！”
……
次日清晨，独立团驻地操场。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冷冽的晨风吹过山岗。
操场上，六千多名战士已经按照营连编制，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好。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只有一面面迎风招展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独立团扩编后，第一次全团规模的集合。
队伍里，有跟随部队多年的八路军老兵，他们神情坚毅，站姿如松；有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家子弟，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和紧张；更多的，是那些刚刚换上八路军军装的前晋绥军士兵，他们带着一丝迷茫和审视，打量着这支崭新的队伍。
方焱大步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他的身后，是孔捷、李文英以及各营的营长。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这支庞大的，却又显得有些驳杂的队伍。
晨光熹微，照在战士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紧张，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着的，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
“同志们！”
方焱开口，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在寂静的操场上，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三天前，咱们独立团刚刚完成扩编，很多同志是从不同的部队来的，彼此还不熟悉。没关系！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大家，咱们马上就要一起去打一场硬仗！一场让所有人都记住我们独立团的硬仗！”
操场上依旧一片肃静，但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就在太原！”方焱的手指向太原的方向，“小鬼子，正在疯狂地掠夺我们山西的财富！金银珠宝，古董字画！他们甚至拆了我们太原的兵工厂，把那些我们工人兄弟用血汗造出来的机器，一块一块地拆下来，装上火车，想要偷偷运回他们那个弹丸小国！”
方言的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人群中的干草。
“狗日的！”
“这帮畜生！”
“不能让他们得逞！”
压抑的怒吼声，在队伍中此起彼伏。
方焱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一个八度，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但是！我告诉你们！只要我方焱还在一天！只要我们独立团还在一天！就绝不允许小鬼子，把属于我们华夏人的东西，带走一寸一毫！”
“好！”
“打他狗娘养的！”
“团长说得对！”
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怒吼，而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操场上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浪滚滚，仿佛要将天上的云层都冲散。
方焱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沸腾的操场再次安静下来。
“这一仗，很危险。”
他的话锋一转，气氛瞬间变得严肃。
“我们要在小鬼子的铁路线上，在他们重兵把守的眼皮子底下，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攻下军列，搬光物资，然后全身而退！时间紧，任务重，稍有不慎，我们今天站在这里的六千多兄弟，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刺穿每一个人的内心。
“但是，我相信你们！我相信我们独立团的每一个战士！”
“从今天起，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中央军，是晋绥军，还是咱们八路军的老弟兄！穿上这身军装，你们就是我方焱带的兵！就是我独立团的兄弟！咱们就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战壕里拼命！一起流血，一起扛枪，一起把小鬼子打得屁滚尿流！”
“打得屁滚尿流！”
“打得屁滚尿流！”
这一次，是六千人整齐划一的怒吼，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方焱看着眼前这支被彻底点燃了战意的队伍，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激荡。这就是他的兵！
他抽出腰间的驳壳枪，高高举起，朝天怒吼。
“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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