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黄嫣低头摆弄着手机壁纸。叶哲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在外套内袋上。车子沿着江边缓慢行驶，珠江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清晰。 “前面就是码头了。”叶哲轻声提醒。 黄嫣抬起头，远处游轮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她从包里取出两张船票，轻轻放在仪表台上。 “同学会筹备组送的。”她的指尖划过船票上的烫金航线图，“说是弥补当年的毕业旅行。” 叶哲的目光落在船票上，突然踩了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拿起其中一张船票，手指微微发紧。 “这条航线...”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十年前我就背熟了每处转弯。” 黄嫣侧头看他：“你研究过夜游航线？” “不是研究。”叶哲松开领口，“那段时间我经常来码头看时刻表，把航线图描在笔记本上。”他的指尖停在船票的某个拐弯处，“这里有个小渡口，冬天会有候鸟停歇。” 游轮的服务员引导他们登上甲板。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黄嫣的发丝被吹得拂过叶哲的肩膀。她找了个靠栏杆的位置坐下，从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 “其实我今天带了样东西。”她的手指摩挲着笔记本的皮质封面，“本来没想好要不要给你。” 叶哲在她身旁坐下。游轮缓缓启航，珠江两岸的灯光逐渐后退。黄嫣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她一页页翻着笔记本，“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去找你当年提过的地点。” 叶哲看到一页上用红笔标注的图书馆观测台，旁边细致地画着星空图案。另一页记录着某个城市的植物园，备注栏写着“蒲公英品种未寻获”。 “为什么做这些记录？”他问。 黄嫣合上笔记本：“复读那年你总说，等考上大学要去做这些事。我记得你说过想去珠海的观测台看流星雨，想去南京的梧桐大道，想去厦门看海...” 服务生端着香槟经过，黄嫣要了两杯。她把其中一杯递给叶哲，指尖有些发抖。 “后来我真的去了这些地方。”她继续说，“在每个地点都停留很久，想着如果你在会说什么。” 叶政握紧酒杯。游轮正经过那个小渡口，几只夜鹭从水面掠过。他想起那些独自来码头看航线图的下午，想起自己如何在笔记本上反复描摹这条航道。 黄嫣突然把笔记本塞进他怀里：“这个给你。” 笔记本内页滑出一张旧电影票根，日期是十年前的一个周六。叶哲记得那天，他原本约了黄嫣去看电影，最后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失约。 “这张票根...”他拾起泛黄的纸片。 “我买了票。”黄嫣轻声说，“在电影院等到最后一场散场。” 游轮转过一个弯，中山大学的灯光在对岸亮起。叶哲翻开笔记本最新一页，看到黄娟秀的字迹写着今天的日期，下面只有一句话：“这次终于一起航行。”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那是三年前拍的珠江航线图，上面用红色标记标注着每个适合观景的位置。 “我也做过类似的事。”他把手机递给黄嫣，“每次来广州出差都会拍不同的航线图，想着也许哪天能用上。” 黄嫣接过手机滑动屏幕，看到连续多年的航线图记录。最后一张拍摄于上周，标注着“最佳观景位：右舷栏杆第三柱”。 他们此刻正站在这个位置。 江风突然变大，黄嫣的笔记本被吹得哗哗作响。叶哲伸手帮她按住纸页，指尖无意间碰到她手背。两人都没有移开。 航行过半时，叶政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什么。写完他把本子还给黄嫣， ???上多了一行新字：“下次一起去鹭江渡口看候鸟”。 黄嫣看着那行字笑起来。她从钱包里取出那个装纸条的文件袋，小心地夹进笔记本最后一页。 “这样就是完整的了。”她说。 游轮开始返航，对岸的灯光越来越近。黄嫣指着珠海的方向：“其实那年我报考了中山大学珠海校区。” 叶哲惊讶地转头看她。 “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我去找过你。”黄嫣望向远处的灯火，“看到你在帮罗薇搬行李，就转身走了。” 叶哲沉默片刻：“她要去北京集训，我只是帮忙搬画具。” “我知道。”黄嫣语气平静，“后来在校刊上看到她的获奖消息。她一直都很优秀。” 服务生过来添酒，两人默契地暂停谈话。等服务生走远，叶哲突然站起身。 “下一班轮渡四十分钟后启航。”他查看手机时刻表，“现在去珠海还来得及。” 黄嫣愣住：“现在？” “去看真正的观测台。”叶哲指向对岸，“你说过想在星空观测台完成当年的约定。” 游轮缓缓靠岸，其他乘客开始收拾物品。黄嫣按住叶哲拿手机的手：“下次吧。今晚...就这样航行结束就好。” 码头灯光下，笔记本的皮质封面泛着柔和的光泽。叶政翻开夹着电影票根的那一页，在空白处写下新的字迹。 “这次不会失约了。”他把笔记本还给黄嫣，“周末的航班，我订了两张票。” 乘客陆续下船，他们最后才离开甲板。走到码头出口时，黄嫣突然转身望向江面。夜游轮渡的灯光在远处渐行渐远，像一盏漂浮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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