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着陈叔穿过清晨安静的校园，来到教学楼后的一处小院。白粥的香气从屋里飘出来，混着院子里花草的味道。陈婶正从厨房端出碗筷，看见他们便笑起来。 “来得正好，粥刚熬好。” 木桌上摆着四副碗筷，中间放着咸鸭蛋和一碟酱菜。叶哲帮陈婶盛粥，黄嫣在一旁摆好凳子。陈叔洗了手坐下，招呼大家动筷。 黄嫣手里还捏着那根红丝带，蒸汽从粥碗里升起来，熏得她手指发红。叶哲用汤勺搅动自己碗里的粥，金属勺碰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婶给每人夹了半颗咸鸭蛋，蛋黄油润。 “多吃点，你们太瘦了。”陈婶看着黄嫣，“特别是你，姑娘家不能太瘦。” 黄嫣低头喝粥，米粒软糯，温度刚好。叶哲把自己碗里的蛋黄夹给她。 “你爱吃这个。”他说得自然，好像这个动作已经做过很多次。 陈叔笑起来，缺牙的缝隙很明显。“年轻人就是该这样。” 陈婶突然指着叶哲放在旁边的背包。“这拉链上怎么挂着蒲公英绒毛？” 叶哲和黄嫣同时转头。背包拉链上不知何时粘了一朵迷你蒲公英，绒毛在晨光中轻轻颤动，像是刚刚落下。 黄嫣伸出手，指尖在蒲公英上方停顿。她看着那团白色绒毛，又看向叶哲。 “要拂掉吗？”叶哲问。 黄嫣摇头。“留着吧。” 她的手指收回，继续拿起勺子喝粥。陈叔和陈婶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叶哲看着背包上的蒲公英。“可能是从田里带出来的。” “蒲公英就是这样。”陈叔咬了一口咸鸭蛋，“不知不觉就跟着人走了。” 陈婶给每人添粥。“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 叶哲看向黄嫣。“我想带她去珠江边走走。” “今天天气好。”陈叔点头，“江风舒服。” 黄嫣轻轻转动着勺子。“我想去看看福中的天台。” 叶哲盛酱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好。” 陈婶又端出一盘炒青菜。“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早餐在安静中进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偶尔的鸟鸣。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桌上，光斑随着风晃动。 叶哲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子。“陈叔陈婶，谢谢你们的早餐。” “客气什么。”陈婶开始收拾碗筷，“你们常来就好。” 黄嫣帮忙收拾桌子，手指不小心碰到叶哲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 陈叔指着叶哲的背包。“那蒲公英还挂着呢。” 叶哲拿起背包，蒲公英依然粘在拉链上，绒毛完好无损。 “很结实。”黄嫣说。 他们向陈叔陈婶道别，走出小院。阳光已经变得明亮，校园里开始有学生走动的声音。 叶哲背着包，蒲公英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黄嫣走在他身边，红丝带被她收进了口袋。 “去天台吗？”叶哲问。 黄嫣点头。“我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 教学楼里很安静，假期还没有结束。他们走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天台的门锁着，但叶哲有陈叔给的钥匙。门打开时，一阵风吹过来。 天台和十年前差不多，只是护栏重新刷过漆。地面干净，角落放着几个花盆，种着常见的植物。 黄走向护栏边，看着下面的操场。“和记忆里差不多。” 叶哲站在她身边。“我后来很少上来。” “因为罗薇？”黄嫣问得直接。 叶哲摇头。“因为想起你在这里等过我。” 黄嫣转头看他。“那天我看到罗薇和你说话，就离开了。” “她是来告别的。”叶哲说，“她说要去北京，可能不再回来了。” 黄嫣的手指轻轻敲着护栏。“我知道。” 叶哲从背包侧袋拿出水壶，递给她。“喝点水。” 黄嫣接过水壶时，注意到背包拉链上的蒲公英还在。她喝了一口水，把水壶还回去。 “你后来见过罗薇吗？”她问。 “没有。”叶哲拧好水壶盖，“她去了国外，很少回来。” 黄嫣望着远处的江面。“我听说她结婚了。” 叶哲嗯了一声。“去年同学群里有人发了照片。”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风从天台上吹过。叶哲背包上的蒲公英颤动着，但始终没有掉落。 黄嫣突然笑起来。“记得当年我们在这里补习数学吗？” 叶哲也笑了。“你总是比我算得快。” “但你解题方法更巧妙。”黄嫣说。 他们靠在护栏上，回忆着十年前的事。阳光照在天台地面，温度渐渐升高。 叶哲把背包取下来，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蒲公英依然粘在拉链上，白色绒毛在光线下几乎透明。 “它真的很顽强。”黄嫣看着蒲公英说。 叶哲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蒲公英的茎秆。“这种小蒲公英其实比大朵的更难脱落。” 黄嫣也蹲下来。“为什么？” “因为它们更轻，反而容易粘得牢。”叶哲说，“大风来了可能吹不走，要等一场恰到好处的风。” 黄嫣伸出手指，在蒲公英旁边停顿。“就像某些感情一样。” 叶哲抬头看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黄嫣，我……”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黄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是林老师。”她对叶哲说，然后接起电话。 叶站起来，看着黄嫣讲电话。她简单应答了几句，然后挂断。 “林老师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黄嫣把手机放回口袋，“他说有些东西想给我们。” 叶哲点头。“好。” 他背起背包，蒲公英依然完好。黄嫣最后看了一眼天台，然后走向门口。 下楼梯时，叶哲走在前面。黄嫣看着他的背影，和背包上那朵摇晃的蒲公英。 在教学楼门口，他们遇到几个返校的学生。学生们好奇地看着他们，但没人上前打招呼。 “时间还早。”叶哲看了眼手表，“要不要先去江边走走？” 黄嫣同意。他们走出校门，沿着熟悉的街道往江边走去。 早晨的江边有很多散步的人。他们走在步道上，偶尔避开跑步的人。 叶哲放慢脚步，和黄嫣并肩。“还记得我们以前常来这边背书吗？” “记得。”黄嫣微笑，“你总是带太多书，背包沉甸甸的。” 叶哲调整了一下背包带子。“现在也差不多。” 他们找到一张长椅坐下，面对着江面。船只缓缓驶过，留下水痕。 叶哲把背包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碰着那朵蒲公英。“黄嫣，关于十年前……” 黄嫣转头看他，等待下文。 “我很多次想过，如果当时勇敢一点……”叶哲说得很慢，“如果收了那封信，如果去天台找你……” 黄嫣的目光落在蒲公英上。“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 叶哲深吸一口气。“重要。因为我现在还是同样的心情。” 江风吹过来，蒲公英剧烈地颤动，但依然粘在拉链上。黄嫣伸出手，这次没有停顿，轻轻碰了碰绒毛。 “我知道。”她说，“从你留下那株蒲公英的时候就知道。” 叶哲握住她的手，手指微微发抖。“那你的答案呢？” 黄嫣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然后看向他的眼睛。“我们需要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吗？” 叶哲点头，握紧她的手。“我已经等了十年，可以等更久。” 背包上的蒲公英终于松动，随着一阵风飘起来，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缓缓落在江面上，随着水流漂远。 黄嫣看着远去的蒲公英，然后转向叶哲。“它找到了该去的地方。” 叶哲微笑，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我们也该去找林老师了。” 他们站起来，沿着江边往回走。阳光照在江面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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