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嫣推开店门，冷气扑面而来。叶哲跟在她身后，罗薇走在最后，三人谁都没说话。打印店老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继续修机器。 “我要上传视频。”黄嫣把U盘放在柜台上。 老板接过U盘，插进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弹出红色提示框。“系统拦截了。”他说，“你们这文件触发防火墙。” 叶哲凑近屏幕，眯眼盯着那串代码。他伸手点开底层日志，滚动条拉到底部，突然停住。他盯着某一行字符，呼吸变重。 “怎么了？”黄嫣问。 “这个标识……”叶哲声音很低，“是我爸实验室用的加密前缀。” 罗薇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她压低嗓音说了几句，挂断时脸色发白。“我联系了以前报社的编辑，她说可以帮忙发布。”她顿了一下，“但刚收到短信，让我别碰这事。” 黄嫣没接话，直接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插上U盘。她打开分割工具，把视频切成二十段，每段不到一分钟。她给每一段单独加密，命名用的是日期加字母，毫无规律。 “你疯了？”罗薇皱眉，“这样传出去根本没人看得懂。” “看得懂的人自然会拼起来。”黄嫣手指不停，“看不懂的人，本来就不该看。” 叶哲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推进。他没劝她，也没阻止。他知道她等这一天太久了。 店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买水。是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戴着口罩，眼神扫过他们三个，在黄嫣的电脑上停了一秒，然后转身离开。 “我们得换个地方。”叶哲说。 黄嫣合上电脑，拎起包就走。罗薇跟上，叶哲最后出门，顺手把打印店的监控摄像头角度拨歪了一点。 街角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灯光亮着。三人走进去，店员正在整理货架，头也没抬。黄嫣选了最里面的座位，背靠墙，面前是玻璃窗，能看见整条街。 她重新打开电脑，连上热点，开始上传第一段视频。进度条走到一半时，手机震动。一条新短信：“删掉它，你们还能全身而退。” 黄嫣看完，直接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她继续操作，手指稳得不像话。 “你不怕？”罗薇问。 “怕。”黄嫣说，“但我更怕再躲十年。” 第二段上传完成。第三段开始时，叶哲把椅子拉近，肩膀贴着她的肩膀。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桌面上，掌心朝上。黄嫣瞥了一眼，没动。 第四段上传到百分之七十，店员走过来问要不要热饮。三人同时摇头。店员耸耸肩，走回柜台。 第五段失败了。系统再次拦截。黄嫣咬住嘴唇，重新加密，换了个服务器，再试。这次成功了。 “他们盯上的是完整版。”叶哲低声说，“分段反而安全。” “我爸当年交出数据的时候，也以为分批移交能降低风险。”黄嫣盯着屏幕，“结果呢？全被收编了。” 第六段、第七段、第八段……上传速度越来越慢。黄嫣的手指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每一帧画面都像在剥她的皮。那些影像里有她母亲的脸，有实验室的日志，有被掩盖的真相，也有她十年不敢面对的自己。 第九段卡住了。黄嫣深吸一口气，重启程序，换格式，再传。成功。 罗薇一直没动，直到第十段上传完成，她才开口：“我妈留下的不只是数据，还有备份路径。我知道在哪。” 黄嫣转头看她。 “等这段发完，我带你去。”罗薇说，“真正的原始文件，不在云端，在物理介质里。” 第十一段开始时，窗外有车停下。车灯扫过玻璃，黄嫣迅速合上电脑。叶哲站起来，挡在她前面。车子没熄火，停了十几秒，开走了。 “继续。”黄嫣重新打开电脑。 第十二段、十三段、十四段……上船顺利。黄嫣的额头渗出汗，但她没擦。罗薇递来纸巾，她摇头。 第十五段失败两次。黄嫣第三次尝试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电话。她直接挂断，拉黑号码。 “他们急了。”叶哲说。 “那就对了。”黄嫣按下确认键。 第十六段到二十段一口气上传完毕。黄嫣关掉所有窗口，清空缓存，拔掉U盘，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接下来去哪？”罗薇问。 “先吃饭。”黄嫣站起来，腿有点软，但站稳了，“然后去你说的地方。” 叶哲付了钱，三明治和矿泉水。三人坐在角落，谁也没说话，安静地吃东西。店员换了班，新来的年轻人戴着耳机，对他们的存在毫无兴趣。 吃完，黄嫣把包装纸叠整齐，放进垃圾桶。她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走吧。”她说。 罗薇点头，叶哲拎起背包。三人走出便利店，没打车，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身后没有跟踪的车，也没有可疑的人。只有风，吹得路边的树轻轻晃。 黄嫣走在中间，左手边是罗薇，右手边是叶哲。没人牵手，但肩膀偶尔会碰到。 “你后悔吗？”罗薇突然问。 “不后悔。”黄嫣说，“十年前我就该这么干。” 叶哲没说话，只是把背包换到另一侧肩膀，离她更近了些。 前方路口亮起红灯，三人停下脚步。黄嫣抬头看信号灯，数字一秒秒跳动。她忽然想起毕业那天，也是这样的傍晚，也是这样的等待。 绿灯亮了。她迈步向前，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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