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狂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很快又被狠色覆盖。“主上，叶霜华知道太多，如今人落在辰平王和瑾乐公主手里，留着她，迟早是祸患！”
周珩安终于抬眼看他，目光如深潭静水，却暗藏锋芒。
“杨狂。”他唤他名字，语气不重，却像一柄无形的剑，生生压住了对方即将出口的话。
窗外雨声渐密，莲池的水面被雨滴击碎，泛起无数细小的涟漪。那朵残破的白莲仍倔强地立在风雨中，不肯彻底凋零。
“杀她容易，可杀了之后呢？”
周珩安缓缓起身，素白的广袖拂过案几，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他行至窗前，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影在雨幕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绝。檐角滴落的雨水在他脚边溅开细碎的水花，像极了棋盘上被突然打乱的残局。
你能保证——他的声音忽然一沉，“瑾乐公主和辰平王不会顺着血腥味，嗅到你身上么？”
杨狂身形猛地一僵。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单膝重重砸在地上，青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主上明鉴，是属下...思虑不周。”
窗外，那株白莲在雨中轻轻摇曳。周珩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目光却始终锁在那抹素白之上。周珩安坐到桌案对面。
“叶霜华知晓诸多机密，杀她需慎之又慎。”周珩安面色凝重地说道，“瑾乐公主和辰平王绝非简单的人，他们定会查到底，而且他们后面还有皇上。”
杨狂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主上，那我们该如何处置叶霜华呢？”
周珩安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缓缓说道：“先按兵不动，派人密切监视辰平王和瑾乐公主的动向。若他们有利用叶霜华对付我们的迹象，再做打算。”
杨狂连忙应道：“是，主上。属下定会安排妥当。”
此时，雨势渐小，原本被雨水摧残得有些狼狈的那朵白莲，在经历了这场风雨的洗礼后，竟意外地展现出了几分坚韧之美。周珩安转过身，目光凝视着那朵白莲，仿佛从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我们在暗处，但行事依旧要谨慎。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你先退下吧。”周珩安挥了挥手，声音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在空荡的殿内飘散。
杨狂却似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那道熟悉的凹痕，那是十几年前在皇宫里留下的。
周珩安抬眸，烛光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还有事？”
杨狂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是刀片：“吴林今日...派人去催促瑾乐公主了。”话音未落，他已然低下头。
“你叫他去问的？”周珩安骤然起身，玄色广袖带翻了青玉茶盏。琥珀色的茶汤在檀木案几上蜿蜒成河，如同他骤然崩裂的理智。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却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醒沉睡的恶鬼。
杨狂急退半步，铁甲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末将不敢！自陛下将他软禁府中，吴林便如困兽般与世隔绝。他...他不知这几日扬州城的混乱。”最后几个字几乎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穿堂而过的夜风里。
“瑾乐公主可回信了，回了什么？”周珩安皱起眉头，心中却有些不安。
“说有了些眉目，但有几处还需核实。”杨狂面色凝重地如实回答道。
窗外的雨本来已经渐渐变小，仿佛是被杨狂的话语所影响一般，突然之间，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狠狠地砸向那朵盛开的莲花。
那朵原本毅力的莲花，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下，现在却显得脆弱不堪。每一滴雨水都像是一把重锤，无情地敲打着花瓣，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雨势越来越大，那朵莲花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有两半花瓣被硬生生地砸落下来，飘落在池塘水面上，与其他残花败叶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凄凉。
周珩安猛地拍案而起，檀木桌几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茶盏里的水纹荡开一圈涟漪。“去警告他！今日若再敢违抗我的命令轻举妄动...他额角青筋暴起，生生将后半句狠话咽了回去，”净做些不知死活的蠢事！
杨狂却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抬起头来。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桀骜：“主上，此时趁乱打压岂不正中下怀？他们内斗得越凶，对我们越有利。”
“糊涂！”周珩安一把攥住案上密报，绢帛在他指间皱成扭曲的纹路，“我现在还是朝廷命官！若扬州乱局传到皇上耳中……”他忽然压低声音，像被自己这句话烫着了似的，你是要我项上人头不保吗？”
窗外骤雨拍打窗棂，衬得室内死寂更甚。
“我们的人……”周珩安突然泄了气般跌坐回太师椅，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粝的砂纸，“还没到能掀棋盘的时候。”他抬手遮住跳动的烛焰，阴影顿时爬满半张面孔，“再等等……必须再等等……”
周珩安平静了一下心情，“好了，退下吧！”对他缓缓说着。
这次杨狂并没有再留下，而是退下了。
周珩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次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这算是应付过去了。
他现在整个人是很矛盾的，他不忍心再次伤害宋记，但是杨狂这边他也不想辜负。
周珩安缓缓整理着宽大的袖袍，那轻柔的锦缎在指尖摩挲，却抚平不了他心底说不出的落寞。他望着庭院，残花败叶在寒风暴雨中瑟瑟发抖，如同他此刻飘零的心境。
他微微仰头，眼眶还是渐渐泛红，添几分孤寂。他长叹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却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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