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言锁好房门，把钥匙揣进裤兜，转身出了招待所。傍晚的风裹着潮气扑过来，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夕阳正一点点往海平面沉，把天边染成一片金红，光线像融化的蜜糖，徐徐铺在镇上的石板路上。
镇上人不算多，大多行色匆匆。两个挎着竹篮的妇人走在前头，其中一个正跟同伴念叨：“家里娃馋了，想买点鲜鱼煮锅鱼肉粥，你说今儿个代销点能有剩的不？”另一个应着：“难讲，早上看码头卸了不少，去晚了怕是就剩腌的了。”
迎面过来几个汉子，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褂子，肩上扛着卷起来的渔网，网眼里还沾着细碎的海沙。几人走着走着，不知谁说了句什么，惹得一阵哄笑，其中一个高个子汉子眼尖，瞥见路边院门口站着个少妇，正蹲在石阶上拾掇一篮子海螺，指尖沾着湿泥，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
“哟，大妹子忙着呢？”高个子汉子故意扬高了嗓门，脚步放慢了些，“这海螺拾掇得真干净，是准备给当家的下酒？可惜啊，今儿个没捞着好货，不然送你几个大的——”
话没说完，旁边的矮个汉子就接茬：“你拉倒吧，人当家的出海了，轮得到你献殷勤？”几人又是一阵笑，带着点粗野的荤气。
少妇头也没抬，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耳根悄悄红了。汉子们见她不搭话，也没再纠缠，笑着闹着往码头方向去了，脚步声和说笑声渐渐远了。
周小言顺着石板路往前走，没多远就瞧见了那家代销点。门脸不算大，木牌上“海滨代销点”五个字被晒得有些发白，两扇木门敞着，里面亮堂得很。
走进去，一股混合着盐味、酱油香和海货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靠墙的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生活必需品，最显眼的是铺子里头的几个大陶缸，里面是码得紧实的腌鲅鱼，鱼肉泛着油亮的黄色；另一个缸里泡着咸海菜，旁边的竹筐里还放着一串串穿好的腌小海鱼，挂得整整齐齐。
柜台后坐着个中年掌柜，正低头用杆秤称着什么，见有人进来，抬眼问了句：“要点啥？”
周小言瞅着货架上挂着的腌海鳗，那鱼干晾得透，表皮泛着油亮的酱色，看着就紧实。反正来都来了，便朝着柜台扬了扬下巴，指着那些海鳗问：“掌柜的，这腌海鳗怎么卖？要票不？”
掌柜的放下手里的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慢悠悠道：“论斤称，一块二一斤。不要票，咱这靠海，海货多，不占票证份额。”
周小言心里盘算着，这价钱不算贵，而且不用票，倒是划算。她走近了些，伸手碰了碰海鳗干，表皮有些硬，闻着是股咸香的味道，没有怪味。“这是腌了多久的？会不会太咸？”
“放心，”掌柜的笑了笑，“刚腌了半个月，太阳底下晒了七八天，咸淡正好，泡一泡炖着吃，或者蒸着当菜，都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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