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湘省返回京城的飞机上,许乘风和万茜享受着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片刻的宁静。
窗外的云海被夕阳染成瑰丽的金色,连绵不绝,仿佛一床柔软的羽绒被。万茜靠在椅背上,没有看窗外的美景,而是戴着耳机,捧着一部八嘎发布的新掌机pSp,手指在按键上翻飞,屏幕上华丽的魔法光效映得她侧脸明暗不定。
她正在一个名为《最终幻想》的游戏世界里,与传说中的召唤兽巴哈-姆特缠斗。
许乘风则捧着一杯乘务员刚送来的温水,里面飘着几颗自带的枸杞。他没有看书,也没有看报,只是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万茜打游戏。
“我说,万老板,”他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您这手速,不去参加电竞比赛,屈才了啊。这要是被你粉丝看见,你那‘清冷文艺女神’的人设,可就碎一地了。”
万茜头也不回,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却轻声回道:“我粉丝只会觉得,他们的偶像果然多才多艺,上得厅堂,下得战场。”
屏幕上的巴哈-姆特发出一声威严的龙吼,张口就是一道毁灭性的“百万火光”,将她的游戏角色轰得只剩一丝血皮。万茜“啧”了一声,非但没有气馁,眼神反而变得更加专注,手指的动作也愈发迅疾,冷静地操作着角色躲闪、嗑药、反击。
“哎,对了,”许乘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咱们回去,是先跟宁浩他们说,还是先跟你爸妈说?”
他问的是婚事。
“嗯……”万茜沉吟了一下,在游戏角色躲过一个俯冲的同时,飞快地回道,“先跟那帮猴子说吧。我怕跟我爸妈一说,他们转头就能把民政局给我俩搬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想起了在湘省那几天,被“海陆空三位一体”催婚攻势支配的“恐惧”。
“也行,”许乘风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那帮猴子知道了,肯定要闹着当伴郎。宁浩、黄渤、乌尔善……啧啧,这伴郎团阵容,说出去都能吓死人。就是颜值有点参差不齐,严重拉低平均分。”
随着屏幕上最终召唤魔法“究极”的华丽动画闪过,巴哈-姆特终于哀鸣一声,化为光点消散。屏幕上跳出胜利的动画。万茜长舒了一口气,摘下耳机,靠在许乘风的肩膀上,懒洋洋地说:“有你这个新郎在,平均分早就被拉到及格线以下了,不差他们几个。”
许乘风被她噎得一愣,随即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骂道:“没良心的,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向着那帮糙汉子了?”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京城国际机场。
两人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回了栖息地。许乘风在电话里,已经向宁浩和黄渤下达了“一级战备”指令——迎接英雄凯旋。
几天后,京城国际机场,国际到达出口。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人与闪光灯的海洋。
数百名记者和闻讯赶来的影迷,将小小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欢迎乌尔善导演、王砚辉老师载誉归来!”“《活埋》牛逼!金熊闪耀!”“恭贺王砚辉荣膺柏林影帝!”……各种自制的横幅和灯牌,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场面之热烈,堪比任何一位顶级流量明星的接机现场。
在专门为他们预留的VIp通道前,栖息地的核心成员们正聚在一起。
“我说,风哥,这阵仗也忒大了点吧?”宁浩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咂了咂嘴,“想当年我拿个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实验电影,也没这待遇啊。”
黄渤穿着一件印有巨大狗头的t恤,手里举着一个他亲手画的、极其抽象的熊头图案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熊大熊二,欢迎回家”,他挤眉弄眼地说:“宁导,那能一样吗?人家这可是金熊,世界三大,你那个……顶多算个国内电影节三好学生。”
宁浩气得直翻白眼,作势要踹他“我这个三好学生也给你们一人分了二百个,当年一个个在二环买了一套房子!”。
许乘风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看着他们俩斗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他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是中影集团的一把手,韩三平。
“小许,你们栖息地这次,可是给我们中国电影,挣回了一个天大的面子啊!”韩三平拍了拍许乘风的肩膀,声音洪亮,眼神里满是欣赏。
“韩总您过奖了,”许乘风笑道,“都是运气好,碰上了好时候。”
“这不是运气,”韩三平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这是实力,是你点石成金的眼光。之前说的特效公司我们已经整合好了,技术力量应该已经可以满足你那些剧本了!《后天》可以启动了。”
许乘风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和尖叫。
出口的自动门缓缓打开,两道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走在前面的是乌尔善。他穿着一件黑色皮衣,高大的身材和不羁的长发,让他看起来像个摇滚明星。他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高高举起,怀里紧紧抱着那尊沉甸甸的金熊奖杯。面对着山呼海啸般的闪光灯和欢呼声,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略带亢奋的笑容,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王砚辉。
相比于乌尔善的意气风发,王砚辉则显得有些冷静。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过着憨厚的笑容,却依旧掩不住旅途的疲惫。他怀里也抱着一尊奖杯,那尊代表着柏林电影节最佳男演员荣誉的银熊奖杯。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整个身体护着那尊奖杯,仿佛那不是一尊冰冷的金属,而是他失而复得的孩子。
当刺眼的闪光灯如暴雨般袭来,当“王老师”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时,这个在话剧舞台上和无数剧组龙套角色里,沉浮了半生的中年男人,眼眶还是红了。
他的脚步甚至有了一丝退缩。
这突如其来的、山崩海啸般的热情,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也太不真实了。
就在这时,栖息地的众人穿过工作人员的保护,迎了上去。
“老乌!老王!这儿!”黄渤挥舞着他那可笑的牌子,大声喊道。
看到熟悉的面孔,王砚辉那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乌尔善则大笑着张开双臂,和宁浩、黄渤狠狠地拥抱在一起。
许乘风没有挤上前,他只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当王砚辉的目光越过人群,与他对视时,许乘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你应得的”口型。
王砚辉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决堤。他快走几步,来到许乘风面前,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张开手和许乘风拥抱然后重重地拍了下许乘风的后背嘴里含糊着“老许,谢了!”。
许乘风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说:“行了,老王,多大点事儿,回家了。”
“回家了。”这三个字,像一股暖流,瞬间抚平了王砚辉心中所有的激荡和不安。
当晚,栖息地的院子里,举办了有史以来最隆重、最热闹的一场庆功宴。
整个院子被彩灯和气球装点得如同节日现场,长长的餐桌从院子这头一直摆到那头,上面堆满了从京城各大饭店叫来的硬菜和成箱的啤酒、白酒。
栖息地的全体成员,加上韩三平、周迅、陈坤等一众圈中好友,以及《活埋》剧组的幕后功臣们,济济一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宴会的主角,自然是乌尔善和王砚辉。
“来!老乌!这第一杯,我跟黄渤敬你!”宁浩端着满满一大杯啤酒,勾着乌尔善的脖子,“你小子可以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又弄回个‘熊’,以后咱哥几个出去,脸上都有光!”
乌尔善哈哈大笑,豪气干云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敬完了导演,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影帝。
黄渤端着酒,挤到王砚辉面前,满脸坏笑:“王老师,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表演艺术家。这杯我自罚,以后您就是我亲哥,谁敢说您一个‘不’字,我黄渤第一个不答应!”
王砚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端着酒杯,脸涨得通红,讷讷地说:“不敢当,不敢当,都是许总给的机会,都是大家的功劳……”
“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宁浩也凑了过来,“今儿晚上,不谈工作,只谈感情!喝!必须喝!”
在宁浩和黄渤这两个“气氛组组长”的带头冲锋下,宴会的气氛迅速被推向了高潮。一轮又一轮的敬酒,一次又一次的碰杯,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爽朗的笑声和兄弟间的胡侃。
王砚辉这位平日里滴酒不沾的老戏骨,今晚也彻底放开了。
一开始,他还只是小口地抿,礼貌地回应着每一个人的祝福。但随着酒精的上涌,随着周围那一张张真诚而又热烈的笑脸,他心中的那层坚硬的、用来抵御失望和落寞的硬壳,开始一点点地融化。
他开始主动端起酒杯,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去敬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场务、灯光,去感谢那些在他最困难时依旧相信他的朋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砚辉已经彻底喝高了。
他抱着那尊银熊奖杯,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坐在一个角落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孩子。
“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他喃喃自语着,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奖杯上。
他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院子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我王砚辉,演了半辈子戏……”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醉意,“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台上,演别人的悲欢离合,在台下,过自己的……平凡人生……”
“可是……可是许总,他找到了我……”他猛地转向许乘风所在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他和乌尔善把一个本子,放在我面前,他说,‘王老师,这个角色,是你的’……”
“我当时……我他妈的不信啊!我凭什么啊!”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我就是一个不知名话剧演员!我就是一个没名字的配角!凭什么啊!我当时不相信,以为有人逗我玩,我还在电话里奚落调侃乌导!”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带着哭腔的嘶吼。
“直到……直到我拿到了本子,惊为天人,然后在逼仄的棺材里逼了自己三个月,最终站在柏林的领奖台上,我听到他们念出我的名字……我还是觉得,那是在做梦……”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奖杯,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然后使劲打了自己一巴掌。
“现在,我信了,特么的真爽,特么的真疼。”
所有人看到他脸上那个巴掌印都笑了!
他抬起头,环视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忽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栖息地!谢谢……老许!”
说完,他双腿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离他最近的黄渤和宁浩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架住。这位新晋的柏林影帝,在栖息地的庆功宴上,彻底喝断了片。
乌尔善也喝得不少,但他毕竟是蒙古汉子,酒量惊人,只是眼神有些迷离。他端着一大碗酒,拨开人群,走到了正在角落里悠闲喝茶的许乘风面前。
“风哥。”他把酒碗递过去,声音嘶哑。
许乘风看了看那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笑着摆了摆手:“老乌,咱俩就别来这套了,我这身子骨,一碗下去,明天庆功宴就得改追悼会了。”
乌尔善却固执地举着碗,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乘风,嘴唇翕动了半天,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
“风哥,两个了。特么两个了!一个戛纳最佳导演,一直柏林熊,风哥你就是最牛逼的编剧!”
说完,他也不管许乘风喝不喝,自己仰起头,将那一大碗白酒,如饮白水般,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碗往桌上一放,转身,大笑着又冲进了喧闹的人群。
许乘风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万茜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递给他一串刚烤好的羊肉串。
“感觉怎么样?‘点石成金’的许神仙?”她调侃道。
“不怎么样,”许乘风接过肉串,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园长,看着一群得了小红花的孩子在瞎胡闹。”
万茜被他这比喻逗得咯咯直笑。
就在这时,宁浩和黄渤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风哥,嫂子,”黄渤挤眉弄眼地说,“听说,你们俩……有情况啊?”
许乘风眉毛一挑:“什么情况?”
“别装了!”宁浩一拍桌子,“我可都听我媳妇说了,她跟嫂子通电话,嫂子说漏嘴了!5月14号!对不对!”
许乘风和万茜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对,就那天。”许乘风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地承认了。
“嗷——!”
宁浩和黄渤瞬间爆发出狼嚎般的欢呼,那声音,比刚才听说拿了金熊奖还要激动。
“可以啊风哥!你这头老白菜终于舍得让猪拱了!”
“呸!明明是风哥这头好猪,终于拱到白菜了!”
两人瞬间因为“猪”和“白菜”的归属问题,再次掐了起来。
他们的欢呼,也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当婚讯从他们口中传开时,整个院子的气氛,再次被推向了一个全新的、更加狂热的高潮。
“新婚快乐!”
“早生贵子!”
祝福声和起哄声交织在一起,淹没了整个院子。
许乘风看着眼前这群家人和伙伴,看着他们一张张发自内心为自己高兴的笑脸,又看了看身边被周迅、吴越等女眷围住,笑靥如花的万茜,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
这场庆功宴,是《活埋》的终点,是栖息地一个阶段性的顶点。
但对他和万茜而言,也是一个全新起点的开端。
在所有人的欢呼和祝福声中,许乘风紧紧握住了万茜的手。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而他们,将携手开启人生的新篇章,也将共同拉开华语电影一个更宏大、更疯狂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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