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疯癫史册”项目启动会的第二天,整个院子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那感觉,就像一群狐朋狗友头天晚上吹牛吹上了天,说要合伙去月球背面开烧烤摊,第二天酒醒了,面面相觑,开始琢磨登月舱到底特喵的该上哪儿买。
五个亿的豪赌,就是他们的“登月舱”。
而宁浩,这位光荣的“登月计划首席焦虑官”,已经彻底被这股名为“宿醉”的后劲儿给干趴下了。
黄渤一大早起床,就看见宁浩顶着一头更稀疏的头发,穿着件皱巴巴的t恤,像个幽魂似的蹲在老槐树下。他面前摆着一个老式算盘,手指在上面拨得噼里啪啦响,嘴里还念念有词。
没错,就是算盘!宁大导演觉得,只有这种古老的、物理的、带着沉重历史感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五个亿”这个数字。用计算器?那是对金钱的亵渎!
“宁导,一大早就算上了?”黄渤叼着根牙刷,含糊不清地凑过去,“算出来没?咱们这五个亿,够烧到下礼拜几?”
宁浩缓缓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眼神空洞得像一台死机的电脑。他幽幽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我算的不是能烧多久……”
“那是什么?”
“我算的是,这五个亿换成一百块的纸币,连起来能绕地球多少圈。如果项目赔了,我们每个人需要捡多少个矿泉水瓶才能还清利息……渤儿,你知道吗?如果按一天捡一百个瓶子算,我们可能要从盘古开天辟地捡到现在……”
黄渤:“……”
卧槽!要不要这么有画面感啊!
就在这时,罪魁祸首许乘风同志,端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枸杞保温杯,施施然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看精神恍惚的宁浩,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大脑袋,别算了,再算下去,华尔街都得请你去做空美国了。”许乘风懒洋洋地说,“对了,昨天让你联系的那个演员,联系了吗?”
“哪个?”宁浩还没从“捡瓶子宇宙”里缓过神来。
“郭京飞。”
宁浩一个激灵,瞬间想起了那个“一百零八种被冻死姿势”的理论家,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风哥,你来真的啊?真要让他来?”
“废话,赶紧的,就今天,让他过来试镜。”许乘风下达了命令。
宁浩拗不过他,只能苦着脸,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备注为“疯子(慎点)”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还开了免提。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紧接着,那个充满了戏剧张力的咏叹调再次炸响:
“喂?!是哪位天使,拨动了我命运的琴弦?!”
宁浩眼皮一跳,硬着头皮说:“我,栖息地的,宁浩。许总让你今天过来试镜。”
“宁导?!是宁浩导演吗?!是执导了伟大的《疯狂的石头》的现实主义电影大师宁浩阁下吗?!”电话那头的郭京飞仿佛被圣光击中,“我的神!我的主!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缪斯女神的召唤!请问地址是哪里?我现在就出发!我可以跑过去!我刚研究了一套‘论演员如何通过调整呼吸节奏达到日行千里’的表演方法!”
- 宁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了,他有气无力地报了地址,然后想赶紧挂电话。
“等等!宁导!”郭京飞急切地喊道,“请问!我需要准备什么?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还是契诃夫的内心独白?或者,您想看我表演一段‘一个演员在接到重要试镜电话后的三十六种欣喜若狂的层次感’?”
“你……你人来了就行。”宁浩说完,闪电般地挂断了电话,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打完一场仗。
- 黄渤在旁边已经笑疯了:“哈哈哈哈!人才!绝对的人才!浩子,我赌五毛,这哥们儿今天能把你送走!”
一个小时后,当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以一个风骚的漂移甩尾停在栖息地院门口时,所有人都知道,正主来了。
郭京飞,一个把生活过成舞台剧的男人,闪亮登场。
他穿着一身极其不合时宜的黑色风衣,头发抹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一副大得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推开车门……哦不,是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然后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姿势,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汲取这里的艺术气息。
“啊——!就是这里!我闻到了!艺术的芬芳!梦想的甜香!还有……一丝佛跳墙的酱香?”他鼻子抽了抽,精准地捕捉到了从厨房飘出的味道。
他走进院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他先是对着坐在摇椅上的许乘风,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洪亮如钟:“姐夫!我来了!您的骑士,前来报到!”
然后转向万茜,一个优雅的抚胸礼:“万老板!我的同学,我的女神!您今天的光芒,依旧如此耀眼!”
接着是宁浩,他直接单膝下跪,吓得宁浩往后蹦了三步远:“我敬爱的宁浩导演!请接受您最虔诚的信徒,郭京飞的膜拜!”
最后,他看到了黄渤,热情地冲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渤哥!我的艺术同道!我研究过您在《疯狂的石头》里所有的表演!尤其是您那个‘牌子’的眼神,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的荒诞感!太牛逼了!”
黄渤被他抱得差点没喘上气,拍着他的后背直咳嗽:“行了行了,哥们儿,咱先不聊艺术,先聊聊你的命,我怕你再跪下去,浩子能当场给你超度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开始吧。”许乘风终于发话了,他指了指院子中央的一片空地,示意郭京飞开始他的表演。
“遵命!姐夫!”郭京飞立刻站直,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像一个即将登台的角儿。
宁浩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专业一点:“郭京飞,今天让你试的,是陈冰峰的儿子,陈景行的角色。这是剧本,你……”
“导演!”郭京飞打断了他,眼神无比真诚,“在进入角色之前,请允许我先进行一组‘热身运动’,以达到身体与灵魂的和谐统一!”
宁浩一愣:“热身运动?”
“没错!”郭京飞说着,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摆出了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
“请欣赏,‘一百零八种被冻死的姿势’,第一式:‘后悔没穿秋裤’式!”他一边说,一边哆嗦着,双手抱胸,双腿不停地抖动,脸上是那种“我怎么就这么傻逼”的悔恨表情。
“第二式:‘突然想起家里煤气没关’惊恐式!”他猛地瞪大眼睛,一只手指着远方,脸上写满了绝望和“卧槽我房子要没了”的恐惧。
“第三式:‘看见彩票中了五百万但彩票被风刮走了’悲愤交加式!”他先是狂喜,然后猛地扑向地面,双手在空中乱抓,最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黄渤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一边滚一边捶地:“哎哟我不行了!哈哈哈哈!这特么是冻死的?这分明是戏太多憋死的!”
宁浩的脸已经从绿色变成了紫色,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指数级飙升。
“够了!停!”他终于忍不住咆哮道。
郭京飞立刻停下动作,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导演,我还没表演到精华部分‘顿悟了宇宙的终极奥义含笑九泉’式呢!”
“我让你演陈景行!不是让你演行为艺术!”宁浩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好的导演!没问题导演!”郭京飞立刻收起了所有夸张的表情,拿起了剧本。
所有人都以为他又要开始作妖,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宁浩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Action.”
就在这一瞬间,郭京飞的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疯疯癫癫的戏痴,他脸上所有夸张的表情都消失了,眼神变得清澈、专注,带着一丝属于年轻人的、恰到好处的锐气和好奇。他挺直了背,仿佛真的变成了那个正在和科学家父亲对话的、聪慧而又带着点小叛逆的少年,陈景行。
他念出了台词:“爸,您确定这次的数据没问题吗?上一次,您就算错了超级风暴的路径。”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质疑,但质疑的背后,又隐藏着对父亲的关心和依赖。那种复杂的情绪,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
宁浩愣住了。
黄渤也不笑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盯着郭京飞,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乌尔善扶了扶眼镜,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演员,在褪去所有浮夸的技巧后,所展现出的、最纯粹的角色灵魂。
“……爸,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您不能每次都把我当成一个孩子。”郭京飞继续念着台词,他的眼眶微微泛红,那种少年人渴望被认可、渴望与父亲平等对话的委屈和执拗,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cut!”
是许乘风开口了。
郭京飞立刻从角色中抽离出来,又变回了那个贱兮兮的模样,一脸期盼地看着众人:“怎么样?姐夫?导演?我刚才的表演,是不是充满了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
宁浩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被刚才那段表演彻底镇住了。他终于明白,许乘风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
这他妈就是个天才!一个被戏剧之神亲吻过额头,然后又被踹了一脚的疯子天才!
“就是他了。”许乘风懒洋洋地开口,一锤定音。
“嗷——!”
郭京飞瞬间破功,整个人蹦了起来,他冲向许乘风,想给他一个拥抱,结果被许乘风嫌弃地用脚挡住。他又冲向宁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谢谢导演!谢谢导演的知遇之恩!我郭京飞从今天起,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您让我演狗,我绝不演鸡!”
宁浩看着这个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疯子”,脸上露出了无比复杂的表情。有惊喜,有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我未来的人生一片灰暗”的绝望。
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完了……这电影还没开拍,我感觉我的精神损失费就得超预算……”
陈冰峰的儿子,陈景行。
这个充满了少年意气和智慧光芒的角色,就这么被一个前一秒还在表演“花式冻死”,后一秒就能切换成“演技之神”的戏疯子,成功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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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息地“沙雕天团”,喜提新成员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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