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失败，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太子李景的心里。他回到东宫，一挥手，将价值连城的琉璃盏扫落在地，碎片四溅，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怒火。
“林清婉……”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一个贱婢，也敢本王难堪？”
他身边的谋士，一个身形瘦削、眼神如鹰隼的老者，躬身道：“殿下息怒。此女非同寻常，硬碰硬，恐非上策。”
“那依你之见？”李景不耐烦地问道。
“攻心为上。”谋士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她不是刚从贤王旧案里，牵扯出一些东西吗？那我们就顺水推舟，让她……成为贤王真正的‘女儿’。”
一抹恶毒的计策，在李景心中成形。
三日之后，京城的茶馆、酒肆、甚至朝堂之上，一股暗流开始涌动。一个被收押在刑部大牢、即将问斩的江洋大盗，突然“翻供”，声泪俱下地“忏悔”，自己当年曾受过贤王密令，将一名女婴，秘密送入林府。而那女婴的胎记、年龄，竟与林清婉分毫不差。
一时间，流言四起。
“逆贼之后！”
“潜伏在京城多年的祸根！”
“怪不得她医术那么高明，原来是得了贤王的真传！”
林清婉，从一个救死扶伤的神医，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逆贼之后”。原本门庭若市的医馆，变得门可罗雀，路过的人，都对她投来或鄙夷、或恐惧的目光。
林清婉站在医馆门口，感受着这世间最真实的恶意，她的心，像被浸泡在冬日的冰湖里，一片彻骨的寒凉。她刚刚找到的身世，转眼间，就成了催命符。
但她没有慌乱，也没有愤怒。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
她知道，这是太子的阳谋。他想借朝廷之手，除掉自己。
就在这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医馆的侧门。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个身穿青色长衫、气质温润如玉的男子。
正是二皇子，李渊。
“林姑娘，城中人多眼杂，不如……借一步说话？”李渊的微笑，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关切，又保持着距离。
两人在一处僻静的茶馆雅间坐下。
“姑娘的处境，本王听说了。”李渊亲自为她斟上一杯茶，“太子手段，向来如此。不过，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忧。”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林清婉没有碰那杯茶，声音清冷。
李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爽快。本王可以保你。不仅能洗刷你的‘罪名’，还能……助你，查明当年贤王旧案的真相。”
他的条件，只有一个——交出“画皮师”的全部秘密，尤其是……“活死人傀”的制作方法。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交易，也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林清婉看着他，这个在朝堂上向来以“仁德”着称、韬光养晦的二皇子，此刻的眼中，闪烁着与太子如出一辙的、对权力的渴望。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包，推到了李渊面前。
“殿下想要的秘密，不是写在纸上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解剖般的冷静，“而是……活生生的。”
李渊一愣，打开油纸。里面，不是什么信件或情报，而是一小截干枯的、呈暗红色的……人皮。正是那尚书府家丁，风干后留下的残骸。
“这是‘活死人傀’的样本。”林清婉淡淡地说道，“它的制作，需要三种主药：‘七日断魂草’的汁液，用来溶解血肉；‘无根水’的浸泡，用来剥离神智；以及最关键的一味引子——‘墨莲’的花粉，用来将魂魄，永久地禁锢在画皮之上。”
她每说一样，李渊的眼中，就亮一分。
“殿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世上，能弄到‘墨莲’花粉的，除了‘墨莲’自己，就只有……藏在暗处，觊觎它的人。”林清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殿下若能帮我找到这味药，或许，我能告诉您更多。”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她只是，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饵，一个能将太子和二皇子，都卷入其中的漩涡。
她知道，太子的眼线，一定就在附近。她这番话，既是说给李渊听的，更是说给太子听的。
果然，李渊离开后，太子那边，暂时没有了动静。他以为林清婉拒绝了二皇子，又在向他示好，放松了警惕。而李渊，则拿着那截人皮，开始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疯狂地追查“墨莲”的下落。
林清婉，成功地在两位皇子之间，制造了一场混乱的猜忌链，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回到医馆，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刚才的冷静与从容，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既能救人，也能杀人的手。她到底是谁？是林清婉，还是李清婉？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幅从刘太医处得来的、画着婴儿的画上。
她拿起画，指尖，轻轻摩挲着画上那朵小小的黑色莲花。她将那截“活死人傀”的样本，放在画旁，再次催动“医道本源”。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共鸣。
当“医道本源”接触到画和人皮的瞬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朵黑色的莲花，竟与“活死人傀”样本上残留的微弱气息，产生了共振！
嗡——
画布上，那朵黑色的莲花，突然散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紧接着，在画框的背面，一个极其隐蔽的、与莲花图案完全吻合的凹槽，显现了出来！
林清婉的心，猛地一跳。
她用指甲，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画框的侧面，弹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薄薄的、封面已经泛黄的日记。
林清婉颤抖着手，将它取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那熟悉的、温润而又带着一丝忧郁的字迹，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那字迹，与画上那朵莲花的落款，一模一样！
日记的第一页，只有一行字。
“婉儿，当你看到这本日记时，爹爹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但请你记住，无论世人如何看我，我从未背叛过这个国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也为了……阻止一场即将到来的、真正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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