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辗转到六月一号。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教室洁净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涂抹出温暖的光块。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打着旋儿。“我也想过六一！！！”赵雨萱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无病呻吟，像只耍赖的小猫，把脸埋进摊开的书本里，只露出一双淡粉色的眼睛眨巴着望向身旁的同桌。
雷毅正撑着脸颊，目光落在习题册上，闻言侧过头。
少女毛毛躁躁的头发有几缕粘在脸颊上，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似乎能透光。
他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丝柔软的涟漪，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
他压下那点异样，试着用一贯平稳的声线宽慰：“我也想，可惜咱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赵雨萱依旧趴在桌上，下巴垫着手臂，目光却全然落在了雷毅身上。
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随意地半搭在摊开的习题册边缘，在阳光照射下几乎有些透明。
他那一头标志性的灰发被光线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衬着他冷白的皮肤和端正的五官，有种清冷又贵气的矛盾感。
黑色半框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沉静专注，浑身上下都透着属于“学习委员”的那份干净、自律和一丝不易亲近的疏离感。
“话说，雷毅我们认识多久了？”赵雨萱的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出来，那双淡粉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少女特有的灵动与好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张清秀的侧脸。
雷毅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抬起眼，视线从习题册转向她，陷入回忆：“算起来，好像有十年了吧。”
从小学懵懂无知到现在高一将尽，他与眼前这个叽叽喳喳的姑娘，还有夏晓琳、江晓璇、苏诺想他们，竟然真的已经走过了十年光景。
“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啊……”赵雨萱轻声感叹，语气里带着一丝岁月流逝的恍惚感。
随即，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支起一点身子，凑近了些，眼里闪烁着狡黠又八卦的光芒：“话说……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她的语调微微上扬，充满了探寻秘密的兴奋。
“有啊。”雷毅没有任何犹豫，坦然地迎上她探寻的目光，回答得干脆利落。
“谁啊，谁啊？我认识吗？”赵雨萱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大了，像嗅到了鱼腥味的小猫，整个上半身几乎要越过课桌的界限，“在我们班里吗？还是其它班？”她的追问连珠炮似的砸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热切。
雷毅看着她这副兴奋过头的样子，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那份因她靠近而悄然涌动的暖意，瞬间被一股莫名的酸涩取代。
她这么高兴？难道他喜欢谁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值得兴奋的八卦吗？
一丝不悦悄然爬上心头，他微蹙了下眉，语气带上了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冷意和醋味：“怎么，我喜欢谁你就那么兴奋吗，大小姐？”
“也没有啦，”赵雨萱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缩回身子，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角，声音小了些，“就是很好奇嘛。毕竟印象里的你，好像永远都是不争不抢，不管什么事，对你来说都……嗯，有点无关紧要的样子。”她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语，试图解释自己纯粹的好奇心。
雷毅看着她那双依旧亮晶晶、坦坦荡荡毫无杂质的眼睛，心底深处掠过一丝无奈又苦涩的笑意。
是啊，这就是赵雨萱，迟钝又坦率。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习题册的边缘，发出规律的轻响，面上维持着一贯的平静无波，声音低沉而平稳：“你猜。”
“猜？！”赵雨萱不满地噘起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雷毅的胳膊，“雷毅你太坏了！快说快说，不然我就去问苏诺想他们！”她使出惯用的“告状”威胁，企图撬开他的嘴。
“随你。”雷毅偏过头去，目光投向窗外。
教学楼旁的海棠树花开正盛，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零星飘落。
他强迫自己去看那些摇曳的花影，试图掩饰心底的波澜。
他喜欢的人就坐在身边，近在咫尺。这个从小学时抢他橡皮、初中时抄他笔记、高中又成了他同桌的姑娘，她的笑容、她的咋呼、她偶尔的迷糊……十年光阴，早已将她的一切深深烙印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他太了解她了，此刻她追问的眼神里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八卦，没有半点他期待的东西。
他不想打破这份平衡，更害怕贸然出口会吓跑这只迟钝的小鹿。
保持沉默，默默守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是他笨拙却坚定的选择。
坐在赵雨萱身后的江晓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前排两人耳中。
赵雨萱疑惑地转过身，目光对上江晓璇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洞察、此刻却笑得促狭的美眸：“老江，你笑什么？”
江晓璇单手支着下巴，玩味的目光在故作镇定的雷毅后背和一脸懵懂的赵雨萱之间来回扫视，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你这么问啊，就像是在问一个装睡的人，你怎么可能叫得醒他呢？对吧，雷毅？”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精准地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雷毅一听这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身，很想把江晓璇的嘴堵上，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染上了血色，平时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中心事的羞恼：“江晓璇！你给我闭嘴！”他压低声音警告道，眼神慌乱。
江晓璇笑得肩膀直抖，促狭地眨眨眼，声音带着憋笑的颤抖：“可惜啊，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某人就是不开窍，我也没办法咯。”她意有所指的目光再次飘向还处于茫然状态的赵雨萱。
“滚！”雷毅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脸上红得几乎要滴血，再也无法在这个让他无所遁形的空间里待下去。
他猛地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出教室。
由于动作太急，在门口正好撞上了刚要进来的苏诺想和莫天。
“嘶……”莫天被撞得一个趔趄，苏诺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苏诺想看着雷毅头也不回、近乎狂奔的背影，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在后面喊：“喂！学委！你跑什么啊？脸怎么红成这样？撞到人也不道个歉！”
雷毅早已跑得没了踪影，那背影显得格外狼狈，哪里还听得见后面的喊声。
苏诺想扶着惊魂未定的莫天走进教室，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小声嘀咕：“跑这么快，见鬼了还是踩电门了……”他疑惑地看向雷毅空着的座位和他那两个表情各异的前桌和同桌。
只见赵雨萱正和同桌江晓璇大眼瞪小眼——一个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还处于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懵懂状态，眼神清澈又无辜；另一个则捂着嘴，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还在努力憋笑，眉眼弯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苏诺想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走到自己座位前，拉开椅子坐下，对着赵雨萱和江晓璇的方向，用一种了然于胸、带着点调侃的语气，慢悠悠地接上了刚才江晓璇的话茬：“有些人呢，一直装睡下去，那确实是……谁都叫不醒喽。”他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尾音。
赵雨萱此时像只刚从洞里探出头、搞不清状况的懵懂土拨鼠。
她眨巴着那双淡粉色的大眼睛，视线在笑得狡黠的江晓璇和一脸“你懂的”表情的苏诺想之间来回逡巡，完全不明白这对仿佛在唱双簧的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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