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肚，屋里的气氛更加热闹起来。冯志远喝得脸红扑扑的，说话声音也大了几分。
“你们听说没？李庆平的婚期定了！”他夹了一筷子菜，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三月二十八，听说他娘特意找人算的日子。”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瞟向杨柳。杨柳正低头剥花生，闻言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将剥好的花生仁放在秦晏秋面前的碟子里。
秦晏秋面色不变，只淡淡“嗯”了一声。
冯志远喝了些酒，有些兴奋：“好家伙，李庆平这次可是下血本了！听说为了结婚，跟好几个战友借了钱。”
一个年轻军官好奇地问：“结个婚要花这么多钱？”
“是不少，但也不算特别多。”冯志远来了劲，“主要是他家穷啊！张家还按照市里的标准要的。就我知道的，给张明月买的那块上海牌手表，就一百八！再加上三百五的彩礼，这就五百多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在这个普通军官月津贴才几十块的年代，五百块确实是一大笔钱。
“这还没完呢！”冯志远越说越起劲，“李庆平还把宿舍整修了一遍，据说还打了一套新家具！”
另一个军官接话：“我看见了！前两天去找他，他家里放着刚送来的家具。”
“张明月可真是好福气啊。”有人感叹道，“这排场，咱们大院少有吧？”
冯志远嗤笑一声：“福气？你是不知道背后的故事！”他压低声音，“听说李庆平他娘为手表的事闹过后，才知道儿子还要打新家具，气得在家里直骂街呢！”
有人戏谑的看着冯志远，“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咋滴，你现场看到了？”
“哼哼，我有内部情报网。再说了，李庆平他娘闹得这么大，谁不知道啊。”冯志远打了个饱嗝，神秘的说。
杨柳默默听着，心里明镜似的。前世李庆平和她结婚时，别说新家具，连件新衣服都没给她买。李寡妇当时说：“都是自家人，讲究那些虚礼做什么？”
如今看来，不是不讲究，只是觉得她不配罢了。
“李寡妇能同意？”有人好奇地问。
“不同意能怎样？”冯志远撇嘴，“听说张明月放了话，不买手表不结婚的。再加上之前李寡妇去学校那么一闹，李庆平理亏，只能想法子哄着呗！”
秦晏秋忽然开口：“志远，少说两句。”
冯志远这才意识到话说多了，赶紧打住：“哎呦，瞧我这张嘴！喝多了就胡咧咧！弟妹别往心里去啊！”
杨柳微微一笑：“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前世她处处替李家着想，能省则省，结果换来的却是轻视和背叛。而张明月这般要求，反而让李庆平倾其所有。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秦晏秋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传来安慰的力量。杨柳回以一笑，表示自己没事，往事如烟，随风飘散，如今她就是为上辈子的自己有些憋屈。
冯志远其实也是有些故意说这些话，他希望他的好兄弟秦晏秋能幸福一辈子，所以他把李庆平对张明月的好说出来，是想让杨柳明白，李庆平心里没她，让她死心，踏踏实实的和自己兄弟过好日子。
另一个军官赶紧打圆场：“要我说啊，结婚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真心相爱，排场什么的都是虚的。你看老秦和嫂子，简简单单的，不也过得挺好？”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感情好比什么都强！”
冯志远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也赶紧接话圆场：“可不是嘛！咱们老秦可是捡到宝了！嫂子这么能干，又懂事，比那些只会要东西的强多了！”
杨柳被夸得不好意思：“冯大哥过奖了。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李连长和张老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外人也不好评价。”
她这话说得体面，既不计较前嫌，也不落井下石，众人都暗暗佩服她的气度。
杨柳心里不好意思，因为当时她和秦晏秋结婚，秦晏秋给她的比张明月要的还要多的多，虽然都是私下里给的，但是听到大家这么夸她，她还是心虚的很。
秦晏秋看着杨柳，眼中满是对她的爱意。他举起酒杯：“来，不说这些了。祝大家新年快乐，都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新年快乐！”众人举杯相庆，话题很快转向了其他事情。
送走最后一位醉醺醺的战友，关上房门，屋外的喧嚣瞬间被隔绝。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屋子，此刻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两人平稳的呼吸。
秦晏秋挽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满桌的狼藉。杨柳想要帮忙，却被他轻轻按回椅子上。
“你坐着歇会儿，陪他们说了一下午话，也累了。这点活儿我来。”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眼神里却带着柔和的暖意。
杨柳没有坚持，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秦晏秋利落地收拾碗碟，擦拭桌面，动作干脆有力。水声哗哗，碗碟清脆的碰撞声，在他手下仿佛也成了某种温馨的伴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恰好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硬朗的线条，却又因这居家烟火气而显得格外柔和。杨柳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底一片安宁满足。
眼前的景象太美好，太温暖，反而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新年”——那个属于前世的，冰冷孤寂的新年。
那时也是新婚后的第一个大年初一，但屋子里绝没有这样的热闹和人气。
李庆平以工作紧张加班为由，早已不知去向。所谓的“家”，不过是家属院里一个冰冷空旷的房间。
没有访客，没有祝福，甚至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没有。她一个人守着冰冷的炉子，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别人家的欢声笑语和鞭炮声，只觉得那声音刺耳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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