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许府，许婉仪看似依旧过着弹琴、画画、插花、出席沙龙的高雅生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那份按捺不住的渴望，正日益滋长。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着，关于沈聿琛的一切信息。
他的军功，他的行事风格，他的喜好，甚至……他身边出现的女人。
许婉仪很快便理清了督军府内微妙的关系。
他心中的白月光，林晚晴。
但他好似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对她宠溺有加……
他的妻子，一介孤女，苏小妍，是沈督军强加给他的，并不得他的喜欢。
而最让她在意的，反而是自己那个新晋的弟媳——沈清澜。
许婉仪敏锐地察觉到，沈清澜对沈聿琛的感情，绝不止于兄妹。
在定亲宴上，沈清澜看向沈聿琛时，那强行压抑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痛楚与不甘的眼神，没能逃过许婉仪的眼睛。
这让她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警惕。
讽刺沈清澜的痴心妄想，警惕于这个女人可能会带来的变数。
不过，她并未将沈清澜视为真正的对手，一个连自己感情都无法妥善隐藏、行事容易冲动的女人，在她看来，段位还太低。
许婉仪有自己的节奏和方式。
她不会像那些庸脂俗粉一样主动凑上去，那样太掉价了。
她要创造一个自然、高雅，能让沈聿琛主动关注她，并且欣赏她的机会。
很快，机会便来了。
北城几位颇有影响力的文化名流，组织了一场小型的艺术沙龙。
主题是“东西方绘画艺术的交融”。
受邀者皆是北城顶尖的学者、艺术家和真正懂行的收藏家。
许婉仪因其在艺术史方面的造诣和许家的地位，自然在受邀之列。
而最让她心中暗喜的是，她通过渠道得知，沈聿琛也会出席。
并非是因为他对此多有研究，而是因为沙龙的发起人之一，是他的恩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
沈聿琛此行，更多是出于对师长的尊重。
沙龙设在一处雅致的私人园林。
许婉仪精心挑选了一件月白色绣着淡雅兰草的旗袍，外罩一件浅灰色开司米披肩，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只戴了一枚简单的珍珠发夹……
这样一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美丽、知性、优雅，又不失东方韵味。
沙龙那日，她到得不早不晚。
与几位相熟的学者寒暄过后，她便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品着清茶，仿佛只是来专心聆听交流的。
当沈聿琛穿着一身深色常服出现的时候，沙龙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与周围略显文弱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却无人敢轻视。
“聿琛，你来了！”
“先生……”
沈聿琛与恩师简短交谈后，便坐在了一旁，并不多言，只是目光偶尔会扫过墙上悬挂的那几幅中西合璧的画作。
许婉仪精心算计着。
终于，机会来了。
在一位画家慷慨激昂地阐述完自己对油画笔墨画的理解后，沙龙出现了短暂的间歇。
许婉仪适时地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一幅融合了水墨意境与西方构图的前卫画作前。
她没有看沈聿琛，而是面向众人，声音清越柔和，带着令人舒服的韵律感。
“方才听诸位高论，我受益匪浅。
我观此画，作者试图以油彩的厚重表现水墨的氤氲，立意极佳。
不过，我以为，东方美学的核心，或许并非在于‘形’的模仿，而在于‘意’的传达与‘韵’的流动。
宋人画山水，讲究‘可游、可居、可望’，追求的是观者与画境的精神共鸣。
若以西画材料，能捕捉到那一份‘空山新雨后’的禅意与留白。
或许比单纯追求笔墨效果，更能触及东西交融的神髓……”
许婉仪的话语不急不缓，引经据典，见解独到。
既点出了当前一些融合尝试的流于表面，又提出了更高层次的精神层面融合的可能。
她的发言，立刻引来了几位老派学者的赞许点头，就连那位前卫画家也陷入了沉思。
许婉仪知道，沈聿琛在听。
她虽然背对着他，却仍然能感受到他那道沉静的目光，不时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微微颔首，退回座位，姿态谦逊而优雅。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看沈聿琛一眼。
但她的目的却达到了。
在沙龙结束后，沈聿琛在与恩师道别时，那位老学者特意提了一句。
“聿琛，方才许小姐的见解很不俗啊，不愧是留洋回来的，肚子里有真才实学。”
沈聿琛目光微动，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确实注意到了许婉仪。
她与他见过的许多卖弄学识，或徒有其表的千金小姐不同。
这个女人，美丽，优雅，而且有头脑。
她的发言，甚至让他这个对艺术不算精通的人，也听出了一些门道。
许婉仪在离开时，终于偶然地与正要上车的沈聿琛迎面遇上。
“沈少帅！”
她停下脚步，露出一个略有些意外和礼貌的微笑。
沈聿琛点了点头。
“许小姐！”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方才许小姐的见解，很精彩！”
他难得地主动说了一句，虽然语气依旧平淡。
许婉仪心中一跳，面上却依旧从容，浅笑道。
“少帅过奖了，不过是些浅见，在各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她顿了顿，语气自然地说道。
“家弟与清澜即将成婚，我们两家日后便是姻亲，还望少帅日后多多指教。”
她将关系拉回到姻亲的合宜位置上，丝毫不露痕迹。
“自然！”
沈聿琛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上了车。
看着汽车远去，许婉仪才缓缓收起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很好，这是第一步。
他注意到了她，并且给他留下了她美丽、有内涵的印象。
至于下一步，她不急。
狩猎，需要的是耐心和精准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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