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自家竹院，锅里的米粥香就顺着窗棂飘了出来。娘把李阿婆送的青菜搁在石台上，指尖捻起一片菜叶翻看：“这菜嫩得很，沾着晨露呢，正好配着昨天剩下的腊肉炒，再做个青菜豆腐汤，晌午的饭就齐了。”竹篮还放在脚边，里面装着今早去山上采的野菌，菌盖饱满，带着山林里的清润气息，是娘特意留着给丫丫补身子的。
李云谦放下肩头的柴捆，刚要去帮着择菜，院门外就传来了张大叔的声音：“云谦，你娘在家不？”抬头一看，张大叔手里拎着两只竹编的小簸箕，竹篾细密，边缘磨得光滑发亮，显然是精心打磨过的，“上次你娘说想要个浅点的簸箕晒干货，我抽空编了两个，你看看合不合用。”他身后还跟着小孙子，手里攥着一把野草莓，红得透亮，怯生生地往院里瞅。
娘连忙迎出去，接过簸箕细细打量：“你这手艺还是这么好，比集市上买的结实多了！快进屋喝碗茶歇会儿。”说着就往屋里让，张大叔摆摆手，目光落在石台上的青菜和野菌上，笑着说：“刚从地里割的吧？我家菜园里的黄瓜也熟了，脆生生的，回头让你婶子送几根过来，蘸酱吃最好。”小孙子这时才往前凑了凑，把野草莓递向丫丫：“给你吃，甜的。”丫丫眼睛一亮，接过草莓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眉眼都弯了起来。
说话间，院墙外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陈婶挎着竹篮走了进来，篮里装着几个圆滚滚的老南瓜，表皮带着霜白，还有一把新鲜的紫苏，叶片肥厚，带着独特的香气：“听说你家今天炒腊肉，我这紫苏刚摘的，配着炒去腥，香味能飘半条街！”她把紫苏递过来，又指了指南瓜，“这是自家种的，甜得很，蒸着吃、煮着吃都好，给丫丫带两个回去，她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点粗粮好。”
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转身从缸里舀了一碗新晒的笋干递过去：“这是春天晒的，泡软了炖肉最香，你拿回去尝尝鲜。”陈婶笑着接了，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春耕的琐事，说今年雨水匀，地里的庄稼长得好，又问起丫丫在村里住得习不习惯，才挎着竹篮往自家走去。
李云谦蹲在石台前择菜，指尖抚过青菜鲜嫩的菜叶，看着院里往来的身影，心里暖融融的。清溪村的日子就是这样，谁家有了好东西，总想着分邻里一份，一句寒暄，一把青菜，半篮瓜果，都是藏在烟火气里的心意，不厚重，却让人心里踏实。
择完菜刚要起身，就听见院外传来丫丫清脆的呼喊：“大哥哥！”转头望去，丫丫拉着李阿婆的手，手里举着一个用柳条编的小花环，粉白的野花和嫩绿的柳条缠在一起，还缀着几颗野果，看着格外喜人。“阿婆说给你娘编的，戴在头上好看！”丫丫跑过来，踮着脚尖把花环往娘的头上送，李阿婆站在院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小陶罐，罐口封得严实：“这是我去年泡的梅子酱，酸甜开胃，丫丫年纪小，吃饭没胃口的时候，抹一点在馒头或者米饭上，能多吃半碗。”
“您真是太客气了，总惦记着丫丫。”娘笑着低下头，任由丫丫把花环戴上，鬓边的野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衬得眉眼愈发温和。她接过陶罐，揭开盖子闻了闻，酸甜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食欲，“正好晌午蒸了米饭，就用这梅子酱拌着给丫丫吃。”
李云谦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火光映在脸上，暖烘烘的。娘把腊肉切成薄片，放进烧热的铁锅里，油脂滋滋作响，很快就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引得丫丫趴在厨房门口，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接着撒上蒜末和切好的紫苏，再倒进切得细碎的青菜，锅铲翻炒间，青菜的清香和腊肉的油香、紫苏的独特香气缠在一起，漫出厨房，飘满了整个竹院，连院墙外路过的王大爷都忍不住探头问了句：“大妹子，今儿做啥好吃的，这么香？”
娘笑着应道：“炒点腊肉，王大爷要不要进来尝尝？”王大爷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饭快好了，就是闻着香味来凑个热闹！”说着眼含笑意地走远了。
饭菜很快就端上了石桌：腊肉炒青菜油光锃亮，青菜脆嫩，腊肉咸香；青菜豆腐汤飘着葱花，汤色清亮，鲜味儿十足；蒸南瓜金黄软糯，用筷子一戳就透，甜香四溢；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梅子酱，色泽红润，酸甜扑鼻，摆得满满当当。刚坐下，院门外又传来了孩童的笑声，正是刚才在河边摸螃蟹的几个孩子，手里拎着一小串刚晒好的鱼干，鱼干金黄，带着淡淡的咸香：“云谦哥哥，这是我们刚晒的鱼干，给你娘尝尝！”
娘连忙起身接过，从竹篮里拿了两个刚蒸好的南瓜递过去：“谢谢你们，拿着南瓜回去吃，甜得很。”孩子们接过南瓜，蹦蹦跳跳地跑远了，笑声在村道上久久回荡，和着清溪河的水流声，格外悦耳。
丫丫舀了一勺梅子酱拌在米饭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让她眼睛一亮，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嘴里还含糊地说：“好吃，比城里的点心还好吃。”李阿婆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笑着对娘说：“还是你手艺好，简单的饭菜也能做得这么香，主要是你们这儿的人情暖，吃着也舒心。”
娘摆摆手，夹了一筷子腊肉放进丫丫碗里：“都是家常味，主要是食材新鲜，还有邻里们送的这些好东西，凑在一起就香了。咱们农村人过日子，图的就是个热热闹闹、和和气气。”
阳光透过竹枝的缝隙，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还有饭菜的香气，让人浑身舒畅。灶膛里的柴火渐渐燃成灰烬，冒着淡淡的青烟，顺着屋檐飘向天空，与远处山间的云雾交织在一起。清溪河的水流声隐约传来，混着村里偶尔响起的鸡鸣犬吠，还有邻里间远远传来的寒暄声，凑成了最安稳的声响。
李云谦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口温热的青菜豆腐汤，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烘烘的。他看着身边笑意盈盈的娘，看着吃得香甜的丫丫和李阿婆，心里满是平和。清溪村的日子，就像这桌上的饭菜，没有山珍海味，却有着最纯粹的鲜香；没有轰轰烈烈，却有着邻里间的互相惦记，有着烟火气里的细碎温暖，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静静流淌，愈发绵长，让人舍不得移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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