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光幕如同冻结的星河,在狭小石室中无声流转。那些破碎的星空、崩塌的山河、扭曲的裂隙、以及无数沉寂光影的幻象,并非静止的画面,而是一种动态的、蕴含着庞大信息流的“回放”或“记录”。它们并非直接的语言或文字,更像是一种烙印在某种古老介质上的、关于某个重大“事件”或“状态”的纯粹“意象”与“数据”。
银阑跌坐在地,双手抱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太阳穴处青筋暴起。浩瀚的信息流强行灌入她的意识,带来剧烈的头痛和灵魂层面的震荡。她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去“阅读”、去“理解”那些纷至沓来的碎片。
那不是系统的知识传承,更像是散落一地的、染血的记忆残片。
她“看”到了:无比久远之前,一个浩瀚、稳定、仿佛包容万物的巨大“结构”(“门”?)在难以形容的灾难中崩碎,碎片带着毁灭性的能量和残存的法则,散落进不同的“层面”或“维度”。其中一块最大的、蕴含着“门”核心“存在”与“连接”特性的碎片,坠入了她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与地脉深处淤积的无尽怨念、不甘、愤怒等负面情绪能量结合,经过漫长岁月的扭曲、发酵、生长,最终形成了“缚龙涧”那孕育着“伪龙”的恐怖温床。
而“影之匙”……并非后来才被铸造出来的“钥匙”。它本身就是那个巨大“结构”崩碎时,从其核心“连接与平衡”法则中剥离、并在坠落过程中发生异变的一块较小碎片。它天然具备在不同能量环境、甚至不同规则碎片之间建立“临时通路”和“模糊映射”的能力,但同时也失去了完整“结构”的稳定性和绝对控制力,变得……“随波逐流”,更容易被强大的“存在”或“意念”吸引、影响。
聂家先祖聂昭当年封印(实为嫁接)伪龙部分根源时,这块“影之匙”碎片恰好在附近,被那场惊天动地的禁术能量风暴卷入,其一部分本质被强行“烙印”进了聂家血脉与伪龙根源强行融合形成的“锁芯”之中。这并非聂昭本意,甚至可能他当时都未察觉,但却从根本上改变了“锁芯”的性质——它不再仅仅是单向的封印或双向的通道枢纽,而是多了一个潜在的、不受控的“变量”和一个指向其他“门”碎片的……模糊“坐标”。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聂九罗体内的“影之匙残留”会表现出那种奇特的“连接”与“适应”特性,为什么会对那块同样疑似“门”碎片(或与其高度相关)的暗银灰色板子产生共鸣,又为什么会在接触到“沉眠区”核心那巨大轮廓(另一块更大、更死寂的“门”碎片?)的气息时,引发如此剧烈的、试图“连接”与“同步”的暴动。
因为它本就是同源之物!它在“本能”地想要回归,或者,至少是想要与更强大的“同类”建立联系!
而“沉眠区”核心那个巨大的黑暗轮廓,根据信息流中某些极其隐晦的暗示,很可能是另一块性质截然不同的“门”碎片。它不像缚龙涧那块那样充满“活性”与“饥渴”,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极致的“死寂”、“停滞”与“湮灭”。它像是一个陷入了永恒沉睡、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坍缩”或“归墟”的碎片,其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吸收和消解周围的能量与活性,形成了一片生命的禁区。
聂九罗体内的“影之匙残留”想要连接它,无异于飞蛾扑火,只会被那极致的“死寂”同化、湮灭,并连带引爆她体内本就岌岌可危的另外两股力量。
银阑猛地睁开眼,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看向石台边蜷缩的聂九罗,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与明悟。
聂九罗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危险。她不仅是“锁芯”的宿主,不仅是“伪龙根源”的潜在载体,她体内还嵌着一块指向不明、且极度不安分的“门”之碎片(影之匙)!这让她成了一个行走的、不稳定的“多重坐标”,不仅吸引着林喜柔那样的追兵,也可能在特定环境下,自发地吸引或响应其他“门”碎片(比如眼前这块“沉眠”碎片,甚至可能还有其他未知的)!
难怪师父的图示中,要将“影之匙”符号置于“门”的缺口处。那不仅仅是一种功能性的暗示,更可能是一种……警示!警示“影之匙”的本质,就是游走于“缺口”边缘的危险桥梁,既能沟通内外,也可能引狼入室,或者……将宿主自己抛入无法预测的深渊!
“银阑!阿罗她……她好像……”沈寻带着哭腔的声音将银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银阑定睛看去,只见聂九罗虽然不再剧烈痉挛,但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皮肤下的三色光晕并未完全消退,只是流转的速度变慢了一些,显得更加诡异。她的呼吸微弱而断续,眉心紧蹙,即使在昏迷中,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她的右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胸前衣襟,指缝间,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与石板上银色符文同源的流光。
她在无意识地调动那点刚刚被信息流“安抚”和“引导”过的“影之匙残留”?还是在对抗体内另外两股依旧不稳的力量?
银阑迅速上前,再次探查聂九罗的脉搏和体内状况。情况依旧糟糕,三方力量的冲突只是被那股浩瀚冰冷的银色信息流暂时“镇住”了,就像用冰山暂时压住了沸腾的岩浆,但冰山正在融化,岩浆的暴动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而且因为刚才的刺激,可能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她体内的平衡更加脆弱了,那股‘死寂’气息的刺激留下了‘印记’。”银阑声音沉重,“必须尽快想办法,在她下一次力量失控前,找到稳定或疏导的方法。否则……”
否则,聂九罗很可能撑不过下一次爆发,或者,在爆发中彻底被某一股力量吞噬,失去自我。
沈寻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那……那这石板,这信息……有办法吗?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她希冀地看着银阑,又看向那仍在流转的银色光幕。
银阑的目光也投向光幕。信息流虽然庞大杂乱,但其中确实有一些……关于“连接”、“平衡”以及“能量结构转化”的、更加基础也更加本质的“法则片段”或“描述”。这些片段不成系统,晦涩难懂,但结合师父岩壁上的图示,还有聂九罗体内此刻的状态,银阑心中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可能是唯一机会的设想。
“有一个办法……”银阑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非常冒险,成功率……可能不足一成。而且需要聂姑娘自己,在意识层面进行极高难度的引导和构建,以她现在的状态……”
“什么办法?”沈寻急切地问。
银阑走到石台边,指着光幕中那些流转的、关于“结构”与“连接”的银色符文片段。“信息流显示,‘影之匙’碎片的核心能力,是在不同性质的‘存在’或‘能量场’之间,建立临时的、可调节的‘映射通道’和‘缓冲层’。它本身不具备强大的力量,但它可以‘模仿’、‘转译’、甚至……在一定程度内‘重构’它接触到的能量运行模式。”
她看向昏迷的聂九罗:“聂姑娘之前无意识地记住了板子上一小段符文,并能借此微弱地引导体内的‘影之匙残留’。这说明,她与这块碎片的‘契合度’或者‘亲和性’很高。如果我们能……不是压制或对抗她体内的‘锁芯’和‘伪龙核心’,而是利用‘影之匙残留’的这种‘转译’与‘重构’特性,尝试在它们之间,构筑一个更稳定、更可控的‘临时性内部能量结构’呢?”
沈寻听得有些茫然:“内部能量结构?”
“就像……”银阑努力寻找着比喻,“就像在她体内,用‘影之匙残留’作为‘粘合剂’和‘转换器’,暂时搭建起一座沟通‘锁芯’(金色秩序)与‘伪龙核心’(暗红混乱)的、带有特定‘过滤’和‘缓冲’功能的‘桥梁’或……‘熔炉’。让它们的力量不是直接冲撞,而是通过这座‘桥梁’进行有限度的、可控的‘交换’或‘循环’,从而达到一种动态的、暂时的‘内部平衡’。”
这个想法疯狂而大胆,等于是要在聂九罗体内,利用她自己的意识和一块极不稳定的“门”碎片,去主动“设计”和“建造”一个微型的、临时的能量调和系统!
“这……这能做到吗?”沈寻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理论上,信息流中的某些法则片段,提供了这种‘结构’的基础‘原理’。”银阑指着光幕中几组相对稳定、循环往复的符文组合,“而聂姑娘记住的那段板子符文,可能就是一个非常初级的‘启动指令’或‘基础框架’。但具体如何在她体内实施,如何引导‘影之匙残留’去构筑那个‘结构’,如何确保‘结构’的稳定性和可控性……没有任何现成的‘图纸’或‘步骤’。全靠聂姑娘自己的意识去摸索、去试错,稍有差池,‘结构’崩塌,或者引发更剧烈的力量反噬,她立刻就会……”
银阑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沈寻看着奄奄一息的聂九罗,心如刀绞。让现在的阿罗去进行如此精微、如此危险的意识操作?这无异于让一个濒死的伤者去表演穿针引线,而且针是烧红的,线是随时会断裂的琴弦。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沈寻的声音带着绝望。
银阑沉默地摇了摇头。常规的疗伤和压制,在聂九罗这种涉及根源法则冲突的伤势面前,已经无力回天。“净火之契”是同归于尽,“断弦契”风险未知且条件苛刻。眼下这个利用“影之匙”特性构筑“内部结构”的思路,虽然同样危险,却可能是唯一一个立足于“疏导”而非“对抗”或“毁灭”、并有一些零碎“原理”和“工具”(符文)可供参考的途径。
就在这时,聂九罗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依旧涣散,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痛苦,但眼底深处,却残留着一丝被那银色信息流冲刷后留下的、奇异的冰冷与清明。
“我……‘听’到了……”她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那些……‘声音’……在吵……但……有‘路’……”
银阑和沈寻都是一震!
“阿罗!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沈寻连忙俯身,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聂九罗的目光缓缓移动,先是落在沈寻焦急的脸上,又移到银阑凝重的面容,最后,看向了石台上方那流转的银色光幕。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些变幻的符文,仿佛在无意识地进行着某种对比和记忆。
“……你们……说的……”聂九罗断断续续地说,“那个……‘桥’……我……好像……‘看’到一点……”
银阑心头狂跳,急切地问:“你看到了什么?是信息流里的东西?还是你体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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