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听完,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看着沉睡的聂九罗,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唇瓣,又抬头看向银阑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
“会有多危险?对阿罗,还有对我。”沈寻问,声音很平静。
“对聂姑娘,最危险的是意识过载和力量反噬,我会尽全力护持。对你……”银阑顿了顿,“最可能的是精神冲击和疲惫,严重的话,可能会有短暂的意识混乱或情绪异常。我会教你一些基本的守护心神的方法,并在旁照应。但更深层次的风险,我也无法完全预料。”
沈寻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做。”她说,“只要能帮到阿罗,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眼神清澈而决绝,没有一丝犹豫和畏惧,只有对聂九罗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付出。
银阑心中微震,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一步一步来。今天开始,你先……”
她开始布置第一阶段的任务:在聂九罗清醒时,沈寻需要有意识地增加与她的互动质量。不仅仅是照料,更要尝试进行一些简单的、能唤起积极情感或记忆的交流。比如,讲述一些共同经历过的、相对轻松的片段(哪怕很少),描述石窝的晨光、鸦寂谷的雾气,甚至只是安静地握着她的手,传递温暖和“我在”的意念。
“不要刻意,要自然。重点是让她感受到你的‘存在’和‘关注’,让她意识里的那个‘光’更亮。”银阑嘱咐道。
沈寻认真记下。
接下来的两天,岩洞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聂九罗清醒的时间依然不长,但每次醒来,沈寻都会立刻凑过去,不再只是喂水喂药,而是会低声和她说话。
“阿罗,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外面的岩缝好像比昨天亮了一些。”
“你记得石窝那个小陶罐吗?煮药总是糊底,银阑都说要换一个了。”
“昨晚我好像梦到鸦寂谷了,还是灰蒙蒙的,但没以前那么让人心慌。”
她说的都是些琐碎的、甚至有些笨拙的话语,没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只是单纯的分享和陪伴。她说话时,总是握着聂九罗的手,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起初,聂九罗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空洞,没有什么反应。但渐渐地,沈寻能感觉到,当她说话时,聂九罗握着她的手,会无意识地收紧一点点;当她提到某些共同经历时,聂九罗的睫毛会微微颤动;当她长久地凝视时,聂九罗会尝试将目光聚焦在她脸上,虽然很快又会因为疲惫而移开。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那片死寂的冰原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暖流在悄然涌动。
第三天下午,当沈寻再次提起石窝的晨光,并描述沈寻自己当时蹲在火堆旁熬药的背影时,聂九罗忽然极轻地开口,打断了她。
“……你……头发……翘起来……像……”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比之前连贯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调侃的意味,“……草窝。”
沈寻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巨大的、毫不掩饰的笑容,眼泪却同时涌了出来。她用力点头:“对!就是像个草窝!那时候哪有空管头发……”
聂九罗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嘴角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
那一瞬间,银阑清晰地感觉到,从聂九罗心口位置,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暖波动——那是“心锚”光团在回应,在变得更加凝实。
第一步,初见成效。
与此同时,银阑也开始引导聂九罗进行第二步的练习。
在聂九罗精神相对好的短暂时刻,银阑会让她闭上眼睛,尝试去“寻找”体内那缕银色的“水流”。
“……不要用力,只是像……听风声一样,去感觉它的存在。它很凉,会动,像水银……对,感觉到了吗?不用去控制它,只是‘看’着它……”
起初,聂九罗很难在重伤虚弱的干扰下集中精神,往往很快就头痛欲裂。银阑让她立刻停止,休息。
但几次尝试后,聂九罗似乎找到了一点窍门。她不再强求,而是在沈寻握着她手、传递来温暖和安心的感觉时,才去尝试。当意识深处那团“光”明亮而稳定时,她对银色流光的感知也会变得更加清晰和……“友好”。
有一次,她甚至尝试着,用银阑教她的、极其微弱的一丝意念,轻轻地“碰”了一下那缕银色流光。
流光微微一颤,但没有像之前触碰“三相轮”结构那样引发混乱。它似乎“认得”聂九罗的意念,带着一丝温顺的反馈。
“很好!”银阑适时鼓励,“就这样,慢慢熟悉它。它是你的一部分,是你将来可以用来‘做事情’的‘手’。”
聂九罗疲惫地睁开眼,额上沁出细汗,但眼中却有一丝极淡的、属于“掌控感”的光芒一闪而过。
沈寻则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每一点进步都看在眼里,心中的希望如同岩缝中顽强生长的藤蔓,一点点蔓延开来。
第五天,银阑觉得时机初步成熟,可以尝试第三步——定位“桥头堡”。
这一次,她要求聂九罗在感知到银色流光的同时,尝试将意识沿着流光的轨迹,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向“三相轮”结构所在的大致区域“延伸”。
“不要试图进入结构内部,也不要触碰金色和红色的部分。只是像……用手指,轻轻拂过那个‘破碗’的边缘,感受它的形状、温度和……那个金色和红色力量接触最‘平和’的点在哪里。”
这是非常精细的操作,需要聂九罗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维持高度的精神集中和情绪稳定。
银阑和沈寻都屏息凝神。沈寻更是双手紧握着聂九罗的手,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上,闭着眼,在心中一遍遍默念:“阿罗,稳住,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聂九罗闭着眼,眉头紧锁,身体因为全神贯注而微微颤抖。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银阑几乎要开口让她放弃时,聂九罗的呼吸忽然变得极其平缓,颤抖也停止了。
她“找到”了。
在那个极其粗糙、运转滞涩的银色“破碗”结构的内侧边缘,有一个点,金色与暗红的力量在那里接触时,产生的“涟漪”最小,传递出的“排斥感”最弱,甚至隐隐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和谐”的……共振?
就是这里!
聂九罗用自己的意识,极其轻微地、如同羽毛拂过水面般,在那个“点”上,留下了一个几乎不消耗能量的、纯粹作为“标记”的意念印记。
成功了!
聂九罗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疲惫却又带着一种完成艰巨任务的释然和一丝微弱的成就感。
“做得好!聂姑娘,你做得非常好!”银阑毫不吝啬地赞扬,心中也松了口气。最难的三步基础已经打下,而且比预想的顺利。
沈寻也欣喜若狂,抱着聂九罗又哭又笑。
聂九罗靠在沈寻怀里,感受着身体的虚脱和意识的疲惫,但心中那片冰冷的荒原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不仅仅是那个脆弱的“三相轮”,还有一种……更微妙的,与沈寻、与自己、与这残破身躯之内的混乱力量,产生了一丝丝新的“联系”和“理解”。
她抬眼,看向银阑,用眼神询问下一步。
银阑却摇了摇头:“今天到此为止。你需要休息,巩固今天的成果。沈寻也需要恢复精神。最快……明天傍晚,我们再尝试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尝试构筑那短暂而脆弱的“意识细丝”,验证“桥梁”的可行性。
那将是真正的考验,对聂九罗,对沈寻,也是对银阑自己。
夜幕降临,岩洞内重归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中,不再只有绝望和等待,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凝聚着三人全部心力与希望的……期待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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