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叔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何雨柱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北望神州”——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滋长起来。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商业机会，更夹杂着复杂的情感、对过往的审视，以及对未来的野望。
接下来的日子，何雨柱一边稳扎稳打地经营着“娄氏菜馆”，一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内地信息的搜集和研判上。他让坚叔动用一切报界的人脉，搜集所有关于内地政策变化的只言片语；他通过陈老板的贸易渠道，打听内地物资需求和市场动向；他甚至有意无意地接触那些刚从内地探亲归来的港人，从他们的闲聊中捕捉风向的变化。
信息零零碎碎，但拼凑起来的图景却越来越清晰：广州、深圳等地，确实出现了新的气象。街边摊贩多了，农贸市场活跃了，甚至出现了一些规模很小的个体饭馆。上面似乎真的在鼓励“搞活经济”，虽然口号依旧谨慎，但实际管制在松动。一种压抑已久的活力，正在悄然释放。
“春江水暖鸭先知”。何雨柱确信，变革真的来了。现在介入，固然风险巨大，政策可能反复，市场规则不明，但正因为是蓝海，才蕴藏着最大的机遇。他不能再等了。
一个月后，坚叔兴冲冲地再次找上门，带来了更具体的消息。
“何老板！打听清楚了！”坚叔灌了一大口茶，抹着嘴说，“广州那边，现在允许搞‘来料加工’、‘补偿贸易’了！特别是餐饮旅游这类能赚外汇的行业，上面是鼓励的！我托关系联系上了广州市饮食服务公司的一个副经理，姓赵，人挺活络，表示欢迎我们去考察！”
“饮食服务公司？”何雨柱沉吟，这是国营单位，如果能搭上线，无疑能减少很多政策风险。
“对！他们是地头蛇，有场地，有牌照，缺的是资金、技术和管理！我们出钱出技术，他们出场地和关系，合作经营！这叫‘中外合资’！现在最时髦的就是这个！”坚叔越说越兴奋。
“合资……”何雨柱心动了。这确实是个稳妥的办法，借助国营单位的壳，规避政策风险。但他也有顾虑：“控股权、管理权怎么算？我们的配方和技术会不会被学走？”
“这些都可以谈！”坚叔拍胸脯，“赵经理说了，只要我们能带来外汇和先进技术，条件好商量！关键是我们要拿出诚意和实力！何老板，机不可失啊！赵经理下个月要来香港参加一个轻工产品展销会，我约了他见面，到时候你亲自跟他谈，怎么样？”
“好！”何雨柱不再犹豫，“就这么定了！麻烦坚叔安排！”
送走坚叔，何雨柱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他深知，这次会面至关重要，将直接决定“北望”战略的成败。他需要拿出足以打动对方的筹码。
他闭门三天，精心整理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内容包括：
市场分析： 简要分析广州作为南大门，涉外酒店和高端餐饮的潜在需求。
合作方案： 提出合资开办一家高档粤菜酒楼（暂名“羊城娄氏酒家”）的初步构想，明确双方出资比例、股权结构、管理权限的设想（他坚持财务和核心技术由港方掌控）。
技术优势： 重点展示“娄氏菜馆”的招牌菜系，特别是融合南北风味的特色菜品，强调其独特性和市场竞争力。他准备了几道核心菜品的简化版配方和精美图片作为诱饵。
效益预估： 粗略估算了投资回报周期、创汇能力等，数据务求客观谨慎。
同时，他亲自设计了接待赵经理的宴请菜单。既要体现“娄氏”的最高水准，又要兼顾可能的南北口味差异，还要低调地展示实力。他选定了几道工序极其复杂、味道无可挑剔的功夫菜，如“开水白菜”、“葵花献肉”、“黄焖鱼翅”，辅以几样精致的点心。
一个月后，赵经理如期抵港。这是个四十岁出头、身材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人。坚叔作东，在“娄氏菜馆”最豪华的包间设宴款待。
宴席上，何雨柱亲自作陪，不卑不亢。他先是让赵经理品尝了精心准备的菜肴。赵经理显然是个懂行的吃家，几道菜下肚，眼中已满是惊艳，连连称赞：“何师傅这手艺，绝了！这‘开水白菜’，清鲜淡雅，绝对是国宴水准！这‘葵花献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我在广州都没吃过这么地道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融洽后，何雨柱才适时拿出计划书，条理清晰地向赵经理阐述合作构想。他避虚就实，重点强调技术输出、管理经验和创汇前景，对于控股权等敏感问题，则表述为“确保经营效率和品质所必需”，语气诚恳，逻辑严密。
赵经理听得非常认真，不时提问，对何雨柱的专业性和务实态度颇为赞赏。他坦言，广州现在确实急需引进外资和先进管理经验提升服务业水平，特别是餐饮业，涉外需求很大。他对“娄氏”的品牌和技术优势非常感兴趣。
“何师傅的计划书做得很好，很有诚意！”赵经理推了推眼镜，“不过，合资涉及方方面面，审批程序也比较复杂，我需要回去向公司领导和上级主管部门汇报。但请何师傅放心，我个人是非常看好这次合作的！只要我们双方有诚意，我相信一定能找到共赢的模式！”
宴席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临别时，赵经理握着何雨柱的手说：“何师傅，等我的好消息！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在广州喝到‘娄氏’的靓汤！”
送走赵经理，坚叔兴奋地直搓手：“有戏！绝对有戏！老赵这人实在，他这么说，八成是看上了！”
何雨柱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但并未放松警惕。他知道，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内地体制复杂，审批环节众多，变数很大。但无论如何，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这次会面，也间接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不知是坚叔有意透露，还是消息自然传开，港岛商圈很快流传开“娄氏菜馆”的何师傅要北上投资的消息。这无形中进一步提升了“娄氏”和何雨柱的声望，连陈老板都对何雨柱刮目相看，主动表示如果需要资金，他可以考虑追加投资。
更让何雨柱心头一暖的是，几天后，吴妈来送节礼时，悄悄塞给他一个小锦盒，低声道：“太太说，北边天冷，让何师傅多保重。这是小姐……找出来的一点旧物，不值钱，让您戴着挡挡寒气。”
何雨柱回到办公室，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质地柔软，款式简单，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是晓娥的味道。他紧紧握着围巾，眼眶微微发热。这无声的关怀，比任何鼓励都更有力量。沈家（娄家）也在关注着他的“北望”之举，这或许是一种更深的认可和期待。
“春江水暖鸭先知”。何雨柱站在北角的码头上，迎着略带寒意的海风，围上那条羊绒围巾，望向北方。珠江口的暖流，似乎正缓缓北上，融化着冰封的土地。他仿佛能听到，那片广袤的土地下，万物复苏的萌动声。
他知道，一个更大的舞台，正在向他招手。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逃亡者，而是主动迎向时代的弄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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