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的瞬间，陈砚舟把苏怀镜往身后一拽。黑水喷出来，溅在他脸上，冰得像刀刮。他后背抵着那块半埋在泥里的石头，脚底打滑，整个人差点栽进去。
裂缝深处有东西在动。
他左眼突然一热，金光从瞳孔里炸开，视野变成一片赤红。右手还抓着苏怀镜的手腕，可左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五指扭曲变形，指甲拉长变黑，皮肤上浮出鳞片一样的纹路。
龙爪扣上了她的脖子。
苏怀镜没挣扎，也没喊疼。她只是抬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陈砚舟猛地一颤。
右手指尖触到她脸颊，轻轻碰了一下。这动作跟他左手完全相反，一个要掐死她，一个却想抚平她眉心的皱。
“别……”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牙关咬得咯咯响，“别靠我这么近。”
她没退。
反而往前靠了半步，脖颈直接压在龙爪上。皮肤被划破一道口子，血流下来，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画出一条红线。
就在这时，脑子里响起声音。
【倒计时启动】
【十秒后彻底龙化】
【吞噬目标血纹，完成进化】
数字跳出来，鲜红刺眼。
“九。”
陈砚舟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嘴里。剧痛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瞬，右手立刻发力，去掰自己左手的指头。可那龙爪像是铁铸的，纹丝不动。
“八。”
他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体内血气乱窜，心口那个婴儿手掌状的印记开始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肉。他知道不能再硬扛，必须换个法子。
“你听得到吗？”他盯着苏怀镜的眼睛，“我现在不是我自己。”
她点头。
“那就跟着我。”他说完，闭上右眼，只用人类的那一侧感官去感受现实。同时把心口的血气往回收，逆着经脉一路引向心脏。
这是溯源模式唯一的活路——不压制，不反抗，而是把两人的血纹连成一条线，让力量对流。
“七。”
苏怀镜忽然抬起手，按在他胸口。二十四枚银针还在她身上插着，每动一下都带出血珠。但她不管，手指死死压住那块嵌进皮肉的血碑。
金光从两人接触的地方冒出来，顺着手臂往上爬。她的血纹开始亮，一条条暗红的线在皮肤下游走，和陈砚舟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方向却完全相反。
就像镜子照出来的影子。
“六。”
河面突然翻涌起来。黑水打着旋儿，中间浮出一个巨大的轮廓。先是龙头，接着是脊背，最后整条龙影横在水面，双眼泛着金光，正对着他们。
陈砚舟感觉自己的心跳变了节奏，不再是单独跳动，而是跟苏怀镜的呼吸同步。她吸一口气，他的血就往回缩一点；她呼出一口气，他的龙化速度就慢一分。
“五。”
他睁开右眼，看见她嘴角在抖。不是怕，是忍着痛在笑。
“你还记得小时候发烧那次吗？”她声音很轻，“你烧到抽搐，我把针扎进你百会穴，手抖得差点扎歪。”
陈砚舟愣了一下。
“你说……要是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她继续说，“那时候我就知道，咱俩早绑一块儿了。”
“四。”
他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左手的龙爪松了一点，但没放开。他知道这不是他在控制，是身体本能还想完成吞噬。可右手却越来越稳，指尖一直贴着她的脸，没挪开。
“三。”
水面的龙影仰头，发出一声低吼。声浪撞过来，震得地面直颤。裂缝又扩大一圈，黑水喷得更高，浇了他们一头一脸。
陈砚舟突然想起什么。
“系统说吞了你的血纹就能活。”他盯着她，“但如果我成了龙，谁来记得你是怎么把我从鬼门关拖回来的？”
她没回答。
只是把手从他胸口移到他左手手腕，五指缠上去，像要把那只龙爪从自己脖子上一点点掰开。
“二。”
金光暴涨，把整个河岸照得通亮。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体双首的怪物，一个头是人，一个头是龙，互相撕咬。
陈砚舟全身肌肉绷紧，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左半边身子已经全覆上龙鳞，肩膀凸起一块，像是要长出翅膀。但他还站着，还抱着她，还没松手。
“一。”
倒计时归零。
可没有变化。
没有彻底龙化，也没有爆炸，更没有吞噬完成。
系统沉默了。
陈砚舟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低头看苏怀镜，发现她的眼白也开始泛金，嘴唇发紫，但意识还在。
“它卡住了。”她说。
“因为我们没选。”他接道，“既没共执斩龙刃，也没同归于尘。”
话音刚落，胸口的血碑突然震动。那团婴儿掌印缓缓旋转，发出嗡鸣。两人之间的金线骤然收紧，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另一端拉动。
河面的龙影低下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然后，动了。
它慢慢沉下去，不是消失，而是往裂缝深处游。尾巴扫过水面，掀起巨浪。最后一节脊背没入黑水时，整条河突然静止，连喷涌的水流都悬在半空。
时间停了。
陈砚舟感觉到一股吸力从裂缝底部传来，比刚才强十倍。他抱紧苏怀镜，脚底泥土松动，整个人开始往下滑。
“抓紧！”他吼了一声。
她反手抱住他的腰，指甲掐进他衣服里。
就在这时候，龙影沉没的位置浮出几个字。
不是刻在石上，也不是写在空中。
是直接出现在他们脑子里的影像。
七个名字。
第一个是“守龙人”。
第二个是“卖药翁”。
第三个是“老太监”。
第四个是“李存功”。
第五个是“陆玄冥”。
第六个是“皇帝”。
第七个空白。
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容器未定，命途待续**。
陈砚舟还没反应过来，那七个名字突然闪了一下，前六个全都变红，像是被血染透。
紧接着，最后一个名字的位置，浮出两个并列的符号。
一个是婴儿手掌。
一个是银针交叉。
还没等他看清，时间恢复流动。
黑水砸下来，打得他们睁不开眼。吸力猛增，脚下泥土彻底崩塌。陈砚舟最后记得的事，是他把苏怀镜往高处推了一把，自己却被拽向裂缝边缘。
他的左眼还在发光。
右眼还在流血。
龙爪仍卡在她脖子上半寸。
而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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