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那块碎石静静躺着,卖药翁的右脚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陈砚舟的手指在伞柄上轻轻一弹,黑伞微斜,柳叶刀贴着手腕滑出半寸。他没看地上的石头,只盯着老头后背的轮廓。药葫芦还在晃,声音却变了——不再是三轻一重,而是乱了节奏。
苏怀镜退了半步,银针在指间转了一圈,插回囊袋。她鼻翼微动,刚才那股纸钱味已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甜腻的腥气,像腐烂的桂花。
“你吞下的药丸。”她低声说,“现在什么感觉?”
陈砚舟闭了下眼。胃里那股苦意还在,但胸口多了种闷胀感,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爬。他左手摸上手腕旧疤,皮肤发烫,血纹微微跳动。
“不对。”他说,“解毒药不该让他发热。”
话音未落,卖药翁突然抬手。
十二个药葫芦同时炸开。
绿烟从缝隙里钻出来,贴着地面蔓延,速度快得不像雾,倒像活物。烟一碰到墙角腐木,木头立刻发黑,冒起白泡。
陈砚舟旋开黑伞,刀锋划弧,血纹顺着伞骨冲出去,在身前拉出一道红线。烟雾撞上红线,发出“嗤”的一声,断成两截。
“不是迷烟。”他咬牙,“是蚀骨粉。”
苏怀镜双手齐扬,二十四枚银针钉入两侧墙壁,针尾蓝光闪动,连成一张网。绿烟被拦在外侧,却不停翻滚,渐渐聚成人形。
一个女人的身影浮在烟中。
穿青色长裙,发髻松散,手里端着一只瓷碗。
陈砚舟呼吸一滞。
那是他母亲。
“舟儿……”影子开口,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快逃……别去龙脉口……你会死的……”
他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血纹开始发烫,从手臂往上爬,直逼脖颈。
“假的。”他低吼,“你不是她!”
影子却笑了。“你不记得了吗?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我给你喝了一碗药。你说苦,我哄你说,喝了就能睡个好觉。其实……那是封血纹的药。”
陈砚舟眼前一黑。
那天的记忆冲上来。
母亲站在厨房,背对着他,往碗里倒粉末。她手腕上有道疤,和他的一模一样。她回头笑:“喝了它,我的孩子,你就安全了。”
“闭嘴!”他一刀斩向烟影。
血纹化刃劈下,影子碎成绿雾,可声音还在耳边:“你以为我在救你?我是怕你变成怪物!你父亲就是这么疯的……你也一样!”
苏怀镜猛地扑过来,一针扎进他后颈。
冰凉的药液注入,脑子瞬间清醒。
“别听它的。”她说,“这是玄冥的心魇术,专挑最痛的事往你心里捅。”
陈砚舟喘着气,血纹缓缓退回手腕。
他抬头看向卖药翁。
老头站在原地,双手空了,药葫芦全碎在地上。他右眼的眼罩微微颤动,底下那圈红纹亮得吓人。
“你到底是谁?”陈砚舟问。
老头咧嘴一笑,这次没露牙。“我说了,我是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
“第一个看见血纹碑的人。”他慢慢抬起右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匕,“也是第一个,被当成祭品的人。”
匕首出鞘,刀身映着巷口透进来的光。
陈砚舟瞳孔一缩。
匕首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守龙人·苏氏**。
和他母亲耳钉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
“你认得这个?”老头盯着他,“那你一定也记得,那晚她为什么非让你喝那碗药。”
陈砚舟没答,伞尖指向对方咽喉。
“二十年前,血纹碑现世,七个守护者一夜暴毙。”老头声音低下去,“我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他们把我关进地牢,抽骨取血,只为炼那所谓的‘容器’。你母亲……她是我徒弟。”
苏怀镜猛地抬头。
“她姓苏。”老头冷笑,“她逃了,带着你藏了十几年。可她逃不掉血脉的牵连。她给你的药,不是封血纹,是延命。你早该死了,就在十八岁那年。”
陈砚舟握伞的手抖了一下。
“你撒谎。”
“我撒谎?”老头突然暴起,匕首直刺他咽喉,“那你现在就死试试!看看血纹会不会把你啃干净!”
陈砚舟不退反进,左手血纹暴起,缠上匕首刃面。红光与金属相撞,发出刺耳摩擦声。他右手伞柄回撞,正中老头胸口。
老头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撞在墙上。
陈砚舟一步跟上,血纹蛇一般缠住匕首,硬生生将刀压偏。他凑近,声音冷得像冰:“你说她是徒弟,那你应该知道——她最后留下的血书,写了什么?”
老头咳出一口血,笑了。
“血纹现,天下劫。”他抹掉嘴角血迹,“可她没写完。后面还有三个字,被她用指甲刮掉了。”
“哪三个字?”
“**……归我手**。”老头盯着他,“她不是要你逃,她是想把血纹传给你,然后——借你的命,重启龙脉。”
陈砚舟愣住。
苏怀镜趁机甩出两枚银针,分别钉入老头双肩穴位。老头身体一僵,匕首差点脱手。
“这纹路。”她盯着匕首上的刻痕,声音发紧,“药王谷嫡系信物,只有族长才能持有。你不是济安堂的老头……你是三十年前被通缉的叛徒——苏长生。”
老头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原来你还记得这个名字。”他低声说,“药王谷苏长生,因私炼禁药、勾结外敌,被逐出师门,通缉终身。可没人知道,我炼的是救人命的药,通缉我的人,才是吃人血的畜生。”
陈砚舟冷冷看着他:“那你现在想干什么?带我们去送死?”
“我想活。”老头喘着气,“但我更想看看,你们能不能打破这个局。血纹选主,不是靠血脉,是靠选择。你妈选择了逃,我选择了藏,可你们……你们偏偏要往前走。”
他忽然抬眼,直视陈砚舟:“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因为我每天都在等一个人——能踏过锁魂钉,走进龙脉口,却不回头的人。”
陈砚舟眯起眼。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杀你,你怎么信我?”老头咧嘴,“人心隔肚皮,你要是连这点试探都过不了,还谈什么改命?”
苏怀镜皱眉:“那你放迷烟,引心魇,就是为了逼我们动手?”
“不然呢?”老头咳嗽两声,“你以为玄冥的人是傻的?他们早就在庙底布了眼线。我若不演一场,怎么骗过他们耳朵?”
陈砚舟沉默片刻,缓缓收回血纹。
匕首落地,发出清脆一响。
“所以你刚才停步,不是因为锁魂钉?”他问。
“钉子确实存在。”老头指了指地上那块碎石,“踩上去,整条巷子的机关都会启动。但我停下,是因为我发现——烟味变了。”
他抬头看向巷子尽头的小门。
“有人比我们先到了,而且……打开了后门的封印。”
苏怀镜立刻回头。
门框上的符纸还在,可边缘已经开始卷曲,像是被热气熏过。
“清武司的人?”她问。
“不止。”老头摇头,“符纸是阳火封印,能烧开它的,只有龙脉气息。”
陈砚舟心头一沉。
皇帝来了。
他低头看手。掌心血纹又开始发烫,地图的线条微微颤动,中间那个点——城隍庙地基——正在闪烁。
“我们还去吗?”苏怀镜问。
陈砚舟没答,弯腰捡起那把匕首。
刀身冰冷,刻痕清晰。
他忽然想起母亲临走前,塞进他书包里的那只耳钉。那时他以为是遗物,现在才明白——那是信物,是钥匙,是某种传承的标记。
“你刚才说。”他抬头看老头,“我妈想重启龙脉?”
“她想毁了它。”老头声音低下去,“但她失败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陈砚舟握紧匕首,刀尖朝下。
“带路。”
老头没动。
“你不怕我再设陷阱?”
“你要是真想害我们。”陈砚舟冷笑,“刚才那一刀,就不会偏那么一点。”
老头怔了怔,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在窄巷里回荡,惊起几只藏在瓦缝里的麻雀。
他弯腰捡起匕首,递还给陈砚舟。
“拿着吧。”他说,“这本来就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她说,有一天你会需要它——不是用来杀人,是用来开门。”
陈砚舟接过匕首,插进伞柄暗槽。
苏怀镜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还信他吗?”
“不信。”陈砚舟看着前方,“但我得走这一步。”
老头转身,抬起左脚,踩上那块碎石。
这一次,砖面没有下沉。
咔哒声也没响起。
他回头,眼罩下的红光一闪。
“锁魂钉。”他说,“被人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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