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声音很轻。
却像惊雷炸在张麒麟耳边。
将臣的动作僵住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透出的、还在蠕动的漆黑尖端，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张麒麟的方向。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笑意，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口型分明是：“走啊。”
然后，他眼中的光，散了。身体向前，缓缓倒在那片污秽之中。
“将臣——！！！” 张麒麟终于喊了出来，声音撕裂般沙哑。他挣扎着想扑过去，可那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着他。
墙上的黑眼镜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脑袋耷拉下去，气息全无。只有那触手还在令人作呕地蠕动。
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两具倒在血污里的身体，不断放大，占据他全部的视野。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挖空了，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灌进去的不是空气，是冰碴子，是烧红的烙铁，是钝刀子，来回地割，碾碎每一寸感知。
痛。太痛了。痛得他意识都在涣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滑腻、阴冷，带着某种狡诈的亲近感，直接在他一片空白的脑海深处响起：
“看看……看看你这可怜的样子。张麒麟，你还不明白吗？”
“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你不够强。反应慢了一拍。力量弱了一分。判断错了一着。”
“所以黑眼镜死了。所以将臣也死了。哦，还有，那个把你当亲弟弟疼爱的马小玲，和她男朋友况天佑。
“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是为了救你，因为你的失误导致的漏洞，才把命填进去了。值得吗？他们的命，就为了换你这样一个……废物？”
每一个字，都像针，精准地扎进他血淋淋的伤口，还要搅动几下。
“不……不是……” 张麒麟牙关紧咬，尝到了铁锈味，是牙龈渗出的血。
他想反驳，可那幻象太真实，鲜血的味道，绝望的嘶吼，将臣最后的口型……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个声音说得对吗？如果我再强一点，再快一点……
“否认有什么用呢？” 心魔的声音充满了同情，假得令人作呕，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事实就摆在你眼前。你护不住任何人，张麒麟。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这次是他们，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还要看着谁为你死？”
幻象开始微微晃动，将臣和黑眼镜的尸体变得有些模糊，仿佛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心魔在欺骗他。
“但你还有机会。” 心魔的声音压低，像恶魔的絮语。
“把身体交给我。把你的控制权，让渡给我。我会拥有你无法想象的力量，我会扫平一切障碍，我会让任何威胁到你爱人、朋友的东西，在他们看到之前就灰飞烟灭。”
“将臣可以活，黑眼镜可以笑。他们再也不用为你担惊受怕，再也不用为你流血牺牲。
“你只需要……放弃抵抗。交出这具躯壳。这一切痛苦，就结束了。他们，就能得到真正的‘安全’。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交出去……
交出这无力的、只会带来灾难的自我……
换他们平安喜乐……
这个念头像野草，在剧痛的废墟上疯长。
那一瞬间，沉重的枷锁仿佛松动了，无尽的疲惫和愧疚涌上来，诱惑着他向下坠落，坠入那承诺了安宁的黑暗。
放弃，似乎比坚持容易太多。
他紧绷的意志，出现了一丝缝隙。
胸口突然传来一点温热。
很微弱，但在彻骨的冰冷和麻木中，这一点点温热，清晰得烫人。
是守心镜。
它固执地、持续地传递着那一丝温润。像寒夜里将熄的篝火余烬，像溺水时垂下的一根坚韧藤蔓。
这温热，唤醒了张麒麟有些涣散的意识，莫名地勾起了记忆中破碎的画面。
不是幻象。
是将臣在深夜默默守着篝火，回头看到他时，眼里刹那融化的温柔；
是黑眼镜勾着他肩膀，把难吃的干粮分他一半，嘻嘻哈哈说“有难同当啊哑巴”；
是马小玲拉着他的手，狠狠的瞪着将臣，关心的嘱咐，“麒麟，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告诉姐姐。”
是他们无数次背靠背战斗，彼此交付最脆弱的后方；是将臣沉默却坚实的守护，是黑眼镜插科打诨下细腻的关照……
还有……他自己。
一次次从绝境中爬起，一次次在极限中突破。遍体鳞伤，却从未真正倒下。为什么？只是为了自己活着吗？
不。
是为了能站在他们身边，而不是身后。
是为了有一天，能真正与他们并肩，看同样的风景，面对同样的风雨，而不是被护在羽翼之下。
“把身体交出来……他们就能安全……” 心魔还在呢喃，声音越发急切。
张麒麟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血污滑落。
那丝温热，从胸口一点点蔓延，流向四肢百骸，虽然缓慢，却坚定地驱散着刺骨的阴寒。
“安全……” 他沙哑地，喃喃重复这个词，仿佛在咀嚼。
然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底最初是破碎的痛苦和迷茫，但迅速被一股狠厉的、燃烧般的清明取代。
“用他们的牺牲……换来的安全？” 他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刮过铁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却异常清晰。“那还是‘他们’吗？那还是……‘我们’吗？！”
“心魔……” 他喉间挤出低吼，不再空茫，而是聚焦了滔天的怒火与决绝，
“你根本不懂！不懂什么是守护，不懂什么是生死与共的友情！”
“我的路，我的责任，我的弱小，我自己担！他们的命，他们的笑，他们的未来——也该由他们自己，由我们一起去挣！轮不到你这藏头露尾的鬼东西来施舍！”
“轰——！”
守心镜仿佛回应着他咆哮的意志，那一点温润的炽热，骤然化作沛然莫御的清流与金光，不再是单纯的防护，而是从他胸膛炸开！
赤金与幽蓝的光芒交织成绚烂而坚固的洪流，不再是防御，是席卷一切的净化与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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