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的晨光斜斜照进云渺峰，苏离推开苏云竹屋的门时，灰尘在光束里打着旋儿。
药圃的杂草蹿到了膝盖高，叶片上沾着晨露，风一吹，“沙沙” 地扫过竹篱笆，带起细碎的泥土味。
她从墙角拎出扫帚，先把屋角的灰尘扫净，又去整理书桌 。
抽屉里堆着几本旧药书，最下层压着本深蓝色封皮的册子，边角磨得发毛，封面上 “叶静澜” 三个字用浅蓝丝线绣成，针脚细密，连每个字的笔画转折处都绣得格外工整。
苏离坐在竹制的书桌前，指尖捏着册子封皮，指腹蹭过磨损的边角，能摸到布料纤维磨出的毛边。
她把册子放在桌上轻轻翻开，纸页泛着旧黄，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气息，像是常年和药草放在一起染上的味道。字迹是工整的小楷，笔锋利落，每页右上角都用红墨水标着日期，从 “炼气一层三月初七” 一直记到 “筑基七层元年六月廿二”。
前几页画着木系法术的手势图，线条清晰，还用水彩淡淡涂了灵气流转的路径，旁边用小字注着 “晨露未干时练‘凝叶诀’，需采三株带露青叶草握于掌心，灵气更顺”，“练‘催生术’时，需先感受草木脉搏，指尖贴茎三分钟再引灵气，否则易伤草木根本”。
纸页边缘还沾着点点墨渍，有的是笔尖蹭到的，有的像是不小心滴上的，干了之后留下深色的小印记。
苏离一页页往后翻，翻到第三十七页时，纸页内容突然变了 —— 不再是法术心得，而是细致地画着一株草：
茎秆有小指粗细，通体漆黑，像是浸过墨汁，茎上长着三片互生的叶子，叶片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最顶端开着一朵小小的花，花瓣泛着银光，像是在纸上铺了层细薄的银粉，连花瓣上的纹路都画得清清楚楚。
画的旁边用楷书写着 “凝魂草” 三个字，字的下方还画了个小小的标尺，标注着 “此草全株约七寸高，花瓣直径不足半寸”。
下面的文字记着：
“今日辰时入宗门典籍库，在最底层的《奇草异志》中见‘凝魂草’记载。
此草非寻常草木，生于阴气极重之地，如深山洞府、古战场遗址，或传闻中的冥界边缘。全株无半点阳气，触之冰凉，如握寒玉。
其最奇处在于花瓣，白日看似寻常银白，入夜后会泛出淡蓝幽光，能吸引阴虫围绕。此草药效霸道，专固神魂，若有修士神魂受损、记忆紊乱，取花瓣三片，配以千年人参、雪莲蕊，炼制成丹，服下后三日可见效。
然典籍中亦提及，此草与冥界相通，采摘时需以阳气护体，否则易被阴气侵体，且此草极难寻，近百年来，宗门典籍中仅记载三人见过实物，皆在凶险秘境深处。”
这段文字的字迹比之前重些，有的笔画甚至透了纸背，纸页上还能看到笔尖用力时留下的细小印痕，像是记录时心情格外沉重。
苏离的指尖停在画着凝魂草花瓣的地方，指腹轻轻蹭过纸面，能摸到铅笔勾勒线条时留下的细微凸起。
她接着往下翻，下一页的字迹突然潦草起来，墨色也不均匀，有的地方浓，有的地方淡，像是磨墨时太过急躁没有调匀，又像是写字时手在微微颤抖。
“今日巳时，师父立在药圃西角的老槐树下，望着空药畦出神。
我上前问师父，是不是在想新的药草种植之法？
师父摇了摇头，说要去找一件东西救一位故人，只是这件东西不太好找，可能要用好长时间。
我又追问是什么东西，师父却没在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回了竹屋。
看师父的神情，眉眼间都是愁绪，而且最近师父经常翻阅与秘境、阴气相关的典籍。我猜想师父要找的东西，或许就是典籍中记载的凝魂草。
三天后是我去青云秘境历练的时间。
这个秘境传说阴气很重，可能会有凝魂草生长。要是能够找到这种草，没准就可以解开师父的心结，也能够给宗门增加一件宝贝。
只是青云秘境凶险，传闻还有高阶阴兽出没，我要多做准备。走之前再将《木系防御法术要义》再温习一遍，准备好伤药和护身符。”
苏离合上册子，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敲了敲，发出 “笃笃” 的轻响。
竹屋的窗户没关严，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纸页 “哗啦哗啦” 响。
她起身走过去，伸手把窗户推紧，木轴转动时发出 “吱呀” 一声，像是很久没润滑过。
回头时，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册子上，苏离把册子重新翻开，找到记着凝魂草的那几页，特意露在外面，又把册子往书桌中间推了推 —— 这样苏云回来时，一眼就能看见，或许能问问师父关于凝魂草的事。
她走出竹屋，蹲在药圃前拔草。
草根带着湿泥，攥在手里凉丝丝的，泥土顺着指缝往下掉。拔到第三丛时，她瞥见竹屋墙角堆着个旧布包，是苏云离开时没带走的，布包边角有些磨损，露出里面的棉絮。
她走过去轻轻翻开，里面还装着几株晒干的止血草，叶片已经变成了深绿色，摸起来脆脆的。苏离不知怎的，觉得这东西是失踪的二师兄的。她想了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往主峰方向走去。
到了魂灯塔，她停下脚步。
塔有七层，每层都挂着几十个琉璃灯盏，灯盏是透明的，里面的火焰明明灭灭，映得琉璃壁泛着暖光。
胡不归说过，江追云的魂灯还亮着，就在第四层最左边。
苏离抬头往上看，眯着眼睛找了一会儿，果然在那个位置看到一盏火焰格外稳的灯，橘红色的光在风里没怎么晃，和旁边几盏偶尔跳动的火焰形成了鲜明对比。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时，苏离回到灵兽峰。
苏芷晴正蹲在灵狐阵前，手里拿着肉干。
灵狐们围着阵法边缘边蹭边叫，毛茸茸的尾巴扫来扫去。
胡不归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手里晃着个空食桶，桶身撞在石头上发出 “咚咚” 的响，看见她就喊：“苏离，你可算回来了！饭堂今天炖了灵兔羹，我刚才去看了，就剩最后几碗了，再晚就被抢光了！”
苏离走过去，从苏芷晴手里接过肉干，肉干是用灵草熏过的，带着淡淡的香味。她伸进阵法里，灵狐立刻凑过来，叼走肉干时，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指尖，痒痒的。
她喂完灵狐，又帮着苏芷晴把食桶洗干净，清水顺着桶壁往下流，指尖沾着的水在夕阳下泛着光，像是镀了层金。
胡不归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饭堂跑了，苏芷晴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吧，灵兔羹凉了就腥了，不好吃了。”
苏离点点头，跟着往饭堂走。右手小指轻轻发热，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指尖触到光滑的皮肤 ， 狐骨还在里面，那股暖意很稳定。
她抬头望向云渺峰的方向，竹屋的轮廓在暮色里隐隐约约，像个模糊的影子，那本记着凝魂草详细模样和特性的册子，还静静躺在书桌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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