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滚过雾隐花的花瓣，苏离的指尖猛地攥紧。
这花的异样太扎眼了，太艳了，艳得像浸过血，连露珠都映着诡异的紫。
按《灵植图谱》的说法，雾隐花的根须该是嫩藕似的白，掐开能渗岀清甜的汁水。
可她扒开表层湿土，指尖触到的却是糙硬如枯柴的东西，还带着粘腻的凉意。
根须早发了灰，缠绕的泥缝里，丝丝黑气像小蛇似的往里钻，一沾阳光就“滋”地缩回去，只留一股腐肉般的腥气，熏得人鼻腔发疼。
更怪的是花的模样。
根须都烂成这样了，花瓣却开得疯魔，淡紫瓣边泛着油光，像刷了层蜜，连花蕊都比寻常的粗壮一倍。
苏离指尖碰到花瓣，掉下来点深紫粉末，粘在指腹腻叽叽的，蹭都蹭不掉。
“手别乱碰！”水桶砸在田埂上的声响惊得苏离一哆嗦。
林晚晴站在埂边，裤脚沾着泥点，脸色白得像蒙了层霜，“药老要的是带露花瓣，不是让你刨根！”
苏离抬头时，正撞见她飞快错开的眼神。
林晚晴小臂上的蛊痕刚结痂，绷带渗着淡红血印，走路都打晃，却还是提着水桶快步过来。
水流“哗”地浇在土坑上，精准地把黑根须和黑气全埋回去，动作熟得像做过千百遍。
“师姐，这花不对劲。”苏离没松手，指尖捏着片掉落的花瓣，粉末粘得指腹发紧，“图谱说雾隐花‘遇邪则萎’，它根都烂了还开得这么疯。你看这根须，还有这黑气……”
林晚晴的肩膀猛地一僵，弯腰收桶的动作顿了两秒，才冷着脸开口：“秘境里的灵植都变异了，哪能跟外面比？”
她伸手拍开苏离的手，力道大得不像刚受完刑，“赶紧摘花瓣！上次有人多嘴问了句，直接被药老丢进蛊池，连骨头都没剩下。”
苏离被拍得指尖发麻，心里的疑团却越滚越大。
林晚晴说话时，眼睛一直瞟着那片被浇平的土坑，嘴巴动了动，明摆藏着事。
她趁林晚晴转身摘花的空当，飞快掐了小段黑根须，又捏了点紫粉末，一起塞进袖筒暗袋。
根须刚放进去，就像找到了助燃的火，黑气冒得更凶了。
正午药老来取花瓣，苏离特意留了神。
那老头枯树枝似的手指碰到花瓣，指缝渗岀层灰气。
原本艳紫的花瓣瞬间深了色，纹路扭曲得像张皱脸，看得苏离后颈发僵。
“药老，这花瓣采回去炼啥丹啊？”苏离假装擦汗，往他身边凑了凑，“闻着挺香，是不是能补灵力？我修为跌了，正想找补呢。”
药老浑浊的眼睛突然一瞪，狠厉如刀：“小丫头片子问这么多干啥？”
他拐杖往地上一敲，旁边草丛里立刻窜出两条指甲盖大的蛊虫，“好好干活就能活命，再瞎打听，把你也炼进丹里！”
“药老息怒！”林晚晴突然抢步上前，把一篮花瓣递过去，语气都带着讨好，“她刚进来不懂规矩，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花瓣比昨天多采了半篮，您看能不能……多给两个馒头？她正长身子呢。”
药老果然被哄住了，骂骂咧咧地接过花瓣，转身往秘境深处的石塔走。
灰气裹着花瓣，一路渗着黑汁，滴在草叶上，草叶瞬间就枯了。
苏离刚要开口，就被林晚晴拽着胳膊拉到田埂后，指甲都掐进她肉里。
“你疯了？敢跟药老搭话！”林晚晴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全是惊惶，“你是不是还偷了根须和粉末？赶紧扔了！那东西沾不得！”
“你早就知道这花有问题。”苏离挣开她的手，从袖筒里摸出那段根须，黑气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你故意用水埋了它，还帮药老转移话题。这花到底藏着啥？他收回去要干啥？”
林晚晴的脸“唰”地白了，伸手就去抢，苏离往后一躲，她扑了个空，差点摔在泥里。
“我是为你好！”她扶着田埂喘气，声音都带了颤，“这秘境的东西碰不得！药老每月都收花瓣，收走就关进石塔，没人知道他要干啥。但上个月，有个修士偷跟着去，被扒了皮挂在药田边，风一吹，肉渣都往下掉！”
苏离盯着大师姐的眼睛，想得到真正的答案。
她却垂下眼睫转身走了。
******
夜里的草棚静得瘆人，只有蛊虫爬过的“沙沙”声。
林晚晴躺在对面草堆上，翻来覆去没睡着，时不时发出声压抑的痛哼。
蛊毒又犯了。
苏离等监视蛊的“沙沙”声彻底远了，才悄悄坐起身。
她摸出根须和粉末，借着草棚缝漏进来的月光细看。
根须上的黑气已凝成细小的蛊虫形状，刚碰到她的指尖，就像往肉里钻，却因为太过弱小而徒劳。
她突然想起黑炎说过，蚀骨堂有门邪术，能把蛊虫幼虫种在灵植里，借灵气养得更凶。
药老要这些染了蛊的花瓣，难道是在炼更毒的东西？
苏离咬了咬牙，试着运转丹田灵力。
她要探探这秘境的结界，看看有没有出口。
可灵力才到指尖，草棚门口突然“叮”地响了一声，像银线断了。
几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冒着青烟，瞬间烧起来，在黑夜里格外扎眼。
“谁让你动灵力的！”林晚晴的声音像淬了冰，比苏离还先站起来。
草堆下“噌”地摸出把短刀，刀尖对着苏离，在月光下闪着寒芒，“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两个？”
苏离没躲，盯着她发抖的手，不是狠，是怕。
草棚门口的银线是最简易也是最隐蔽的警戒禁制，一触灵力就报警，显然是林晚晴布的，专门防着她。
“你防我，是怕我查出药老的秘密，还是怕我坏了你的事？”
“我是在救你！”林晚晴的刀往前递了递，却没真扎下去，“这秘境的结界是上古的，药老手里有钥匙，我们根本打不开！你反抗他，只会比被蛊虫啃死更惨。我见过他把不听话的人，活生生塞进雾隐花根里，让蛊虫从里往外吃，惨叫声日夜不停！”
“所以你就甘心当他的工具？”苏离往前一步，刀尖抵住自己胸口，“帮他种蛊花，帮他骗新人，看着他用灵植炼邪术，这就是你说的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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