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0月湖南科技大学
“快来瞧瞧啊,各位新生朋友们,交谊舞研习班现已开放报名啦!”一位束着活力马尾的女生清脆响亮地招呼着,声音穿透了初秋的微风,悠悠地在校园内回荡。
八号学生宿舍楼前的公告栏旁,簇拥着一群满怀好奇的新面孔,他们或踮脚张望,或低声议论,都对这“交谊舞”三字充满了无限遐想与探索欲。
我踏着轻快的步伐返回305宿舍,推门而入,见室友们或坐或卧,正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问道:“兄弟们,想不想一块儿去报名参加那个交谊舞研习班?”
沈剑锋闻言,斜睨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你?我看还是免了吧!”
“嘿,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学了?”我不服气地反驳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强。
“还能怎样?就凭你这勉强一米六八的个头,说得直白些,简直就是勉强及格线下的‘高度’,随便哪个姑娘蹬上一双高跟鞋,都能轻松超越你,还想着跳交谊舞呢?”沈剑锋嘴角挂着一丝不屑,语气中带着几分刻薄。
“别误会,我可不是故意贬低你。记得军训那会儿,你的动作就比谁都显得笨拙,真要是去跳,万一不小心踩到了女生的鞋,那时候,你的脸往哪儿搁?”冯晓华在一旁添油加醋,言语间满是戏谑。
我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隐约可见,倔强地回应道:“不管你们如何嘲笑,我学定了!心之所向,无惧风言风语。”
1995年的那个秋天,秋风中携带着淡淡的凉意,轻轻拂过每一寸空间。
舞蹈教室内,一面宽大的落地镜静静地伫立着,镜面光洁无瑕,清晰地映照出下方泛着温暖光泽的胡桃木地板。
在这宽敞而静谧的空间里,舞蹈老师身着一袭简约装束,脚踏一双黑亮如镜的漆皮舞鞋,正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示范着标准方步。
彼时,《廊桥遗梦》的浪漫情愫正风靡一时,而老师的步伐仿佛与那部电影中男主角的沉稳步调不谋而合。
她的每一步都踏得恰到好处,在地板上敲击出清脆而富有韵律的声响,前掌稳稳落地,足跟则轻盈地抬起,宛如一位行走在时光中的优雅旅者。
当她转身之际,身上那件带着复古垫肩的宽松衬衫随之旋出一道优美的圆弧,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
与此同时,鞋跟与地面轻轻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这声音在宁静的教室里回荡,与当时热门的舞曲节奏不谋而合,为这秋日的舞蹈教室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律与风情。
我驻足于门框之内,手中紧握那张已被汗水浸湿、略显褶皱的报名表。空气中,发胶的清新气息轻轻摇曳,与脚下木地板散发出的淡雅蜡香交织缠绵,偶尔,一丝来自街角烤栗摊的甜蜜芬芳悄悄溜入,为这场景添上一抹不经意的温馨。
恰在此时,郝曼丽翩然而至,轻轻一推,门扉应声而开,瞬间,所有的视线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约而同地汇聚于她一身的风华。
她身着一袭珍珠白V领雪纺衫,那衣裳在那个年代,无疑是时尚界的宠儿,轻柔地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袖口巧妙地镶嵌着三颗水钻纽扣,在室内微光下闪烁着细腻而低调的光芒。
下身搭配的是一条烟灰色阔腿裤,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无尽的优雅,腰间随意系着的同色系缎面腰带,既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又不失一份随性洒脱,宛如旧时光电影里走出的佳人,自带着一番说不尽的故事与风情。
这一幕,简单而不失格调,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一个时代的风尚剪影。
她脚踏一双简约而不失雅致的浅口单鞋,鞋跟精巧地延伸至约五公分,以小羊皮细心雕琢,于教室昏黄灯光的轻抚下,散发出柔和而温润的光泽,宛如初晨露珠般细腻动人。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她腕间缠绕的一抹细腻链镯,随着她轻盈的举止,在皓白的手腕上悠然滑动,链尾悬挂的一颗水滴形碎钻,宛如夜空中最灵动的星辰,一闪一闪,仿佛是将那个时代流行的镭射光华巧妙捕捉,轻轻镶嵌于她的温婉之中。
她的发丝被精心编织成一个低挽的发髻,几丝不经意的碎发轻轻垂落肩头,为这份端庄添上一抹不经意的柔美,更衬得她的脖颈线条流畅而优雅,不经意间流露出与昔日港星周慧敏相似的风华绝代,让人恍若穿越回了那个风华绝代的时代。
前排那位眼神敏锐的女生,轻轻扯了扯身旁伙伴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快看她的鞋子,那是不是今年风靡一时的那款?我曾在精品小铺里惊鸿一瞥,价格不菲呢。还有她手腕上的手链,记得上次在友谊商店见过类似的,标价足以让我们几个月的零花钱望尘莫及。”
一旁,一个男生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加入了这场无声的评论:“新来的那位,一身运动装扮,脚踏旅游鞋,活像是误打误撞闯进了学校秋季长跑赛的现场,哪有一丝一毫来学习舞蹈的气息。”
他们的眼神轻轻掠过我那件被岁月洗涤得泛白的蓝色卫衣,以及脚踏的略显沧桑的帆布鞋,随之,一阵不屑的嗤笑在教室里悄然蔓延,宛如街头巷尾正流行的欢快乐章中,突兀插入的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显得格外刺耳。
当老师宣布可以自由组合队伍时,那些头发被摩丝精心雕琢得一丝不苟的男生们,仿佛被无形的磁力牵引,不由自主地朝郝曼丽的方向聚拢。
然而,当他们触及到她脸上那抹淡然却略带疏离的微笑时,那份自信又莫名地打了折扣,脚步不自觉地迟疑起来,显得有些踟蹰不前。
我紧攥着衣角,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卫衣那略显宽松的口袋里,bp机安静地贴着大腿,虽未发出丝毫声响,却仿佛潜藏着即将爆发的能量,让我心头莫名紧绷,生怕它下一秒就会“嘀嘀”响起,将这微妙的尴尬氛围撕得支离破碎。
就在这时,一阵皮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由模糊渐近,宛如夜的序曲,引领着某种未知的降临。
我缓缓抬头,恰好捕捉到郝曼丽眼中流转的熠熠光芒。
她耳垂上的碎钻在微光中轻轻摇曳,就像是那个年代迪厅里,旋转彩灯不经意间洒落的一抹璀璨,绚烂而又稍纵即逝。
“可以和你搭档一组吗?”她的声音宛如初启的健力宝,清新中带着丝丝凉意与活泼的气泡感,轻轻拂过我被紧张凝固的手腕,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触感。
后来的事发生得太快。当我的旅游鞋结结实实踩在她的小羊皮鞋面上时,那声压抑的抽气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踉跄着撞进我怀里的瞬间,我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花露水味。
那是当时很多女孩子钟爱的香味,还混着她发间残留的类似海风的气息,或许是她用的海飞丝牌洗发水的味道。
周围响起惊呼声,她耳坠的碎钻划过我的手背,有点疼,可远比不上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我手腕的触感让我心慌。
教室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像老旧自行车的链条声。
我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看着那道珍珠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刚才她伸手时,我注意到她无名指根部有颗小小的痣,像落在雪地里的一粒朱砂,此刻正随着我的心跳在眼前反复浮现。
同学们的议论声又开始零星响起,只是这一次,那些关于“土气”的嘲笑,都比不上她临走时欲言又止的眼神让我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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