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檀准时出现在百草堂。
堂内依旧弥漫着药香，但气氛似乎有些微不同。老丹师不再像昨日那般全然无视她，在她躬身问好时，从丹炉后抬起眼皮，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墙角堆放着的不再是银叶藤，而是一筐红艳艳、表皮布满细微绒刺的赤炎果。旁边还放着一副薄薄的兽皮手套。
“赤炎果汁液灼热，徒手处理久了，手指易红肿刺痛。用这个。”老丹师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副特意准备的手套，却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多谢前辈。”沈檀依言戴上手套，拿起一枚赤炎果。这种灵果蕴含火属性灵力，是炼制几种低阶火系丹药的辅料，处理时需要剔除果核，并保持果肉完整，避免汁液流失过多。
活儿比银叶藤更需耐心，也更考验对力道的控制。
她依旧是不急不躁，先观察果实的形状和绒刺的分布，下刀时快而准，巧妙地避开果核，完整地取出，果肉几乎未有损伤。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
老丹师一边照看自己的丹炉，眼角的余光却更多地在沈檀身上停留。这女娃的手法，太老道了，根本不像个生手，更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怯懦平凡。那份沉静和专注，几乎与这嘈杂的坊市格格不入。
晌午时分，老丹师递过来一个粗面馒头和一碗清水。“歇会儿，吃了再做。”
这待遇，显然已超出了普通临时学徒。
沈檀道谢接过，小口吃着馒头。老丹师状似无意地踱到她附近，拿起一枚她处理好的赤炎果看了看，随口问道：“林晚，看你手法娴熟，不像没跟脚的。以前在家……是专门学过处理药材？”
来了。
沈檀心下警惕，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符合“林晚”身份的黯淡和哀伤，她低下头，声音更轻了些：“家中……以前本是开小药铺的，父母还在时，晚辈常在一旁帮手，学了些皮毛。后来……遭了变故，就只剩晚辈一人了。”她语焉不详，将技艺来源推给已故的“父母”和“小药铺”，合情合理，又堵住了进一步追问家世的可能性。
老丹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倒也信了七八分。若是家学渊源，有些基础倒也说得通，只是这天赋和心性，埋没在散修里，确实可惜了。
“原来如此。”他语气缓和了些，“看你年纪轻轻，手法却稳，心也静，是块好料子。只可惜……”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只可惜资质似乎普通，又是散修出身，前途有限。
沈檀适时地流露出几分对未来的茫然和对现状的认命，低声道：“能有个安稳地方，赚些灵石度日，晚辈就知足了。”
老丹师看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刚升起的那点惜才之心又淡了下去，只当她是运气好继承了家传手艺，本身并无大志。也罢，做个熟练的药工也算条出路。
“好好干吧。”他摆摆手，不再多问，“这批赤炎果处理完，后头还有一批冰纹草，特性与凝露草类似，你也用那冷萃法试试。”
“是，前辈。”沈檀恭敬应下，心中微松。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既展现了价值，获得了些许便利和更稳定的工作，又没有引起过度的怀疑和探究。
她重新低下头，专注地对付手中的赤炎果，将所有的锋芒和聪慧，再次深深敛藏于那副平庸怯懦的皮囊之下。
暗处的窥视感依旧若有若无，而这坊市之内，至少目前，百草堂这一隅之地，暂时能让她喘口气，为她争取到一点宝贵的、为升仙大会做准备的时间和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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