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里，电视机正播放着一部吵吵闹闹的都市喜剧，夸张的笑声音轨一阵阵传出。年轻的义工小李翘着二郎腿，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边举着手机和刚交的女朋友腻歪。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这儿安全得很，就是一群没人要的猫猫狗狗，能有啥事……对对，明天休息，带你去看电影……”
外面隐约传来一阵骚动，先是咆哮，然后是撞击铁笼的巨响，最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嚎。
“宝贝儿你等会儿啊，这帮畜生又发疯了。”小李不耐烦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冲着窗外骂了一句，“叫什么叫！再叫晚上没饭吃！”
外面的声音似乎小了下去，只剩下沉重的喘息。他满意地撇撇嘴，又把手机贴回耳边，声音瞬间切换回了甜腻模式：“没事了宝贝儿，就一两条狗打架，常有的事……”
他完全没意识到，就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里，犬舍的秩序，已经天翻地覆。
犬舍内，血腥味和尘土混合成的气息，浓重得让人窒息。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一条黏稠的丝线。
所有狗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头刚刚从笼中走出的比特犬身上。
灭霸。
它无视了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林凡，也无视了那些因绝望和震惊而呆若木鸡的同伴。它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头摇摇欲坠的黑色铁塔，黑豹。
那眼神，不是复仇的愤怒，也不是同伴倒下的悲伤。而是一种最原始、最赤裸的贪婪，像秃鹫看到了濒死的雄狮。
机会。
一个它在梦里都想抓住的机会。
林凡，那座压在它头顶最沉重的大山，以一种谁也无法理解的方式轰然倒塌。而黑豹，向阳小院不可战胜的神话，也成了强弩之末。
只要在这里，当着所有狗的面，将这头虚弱的王者彻底撕碎。
那么，新的王，将在此刻诞生！
“你这头黑炭，”灭霸的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敢动我们老大，是想死了吗？”
它嘴里喊着大义凛然的口号，可那副摩拳擦掌的兴奋模样，却把它的野心出卖得一干二净。
黑豹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它看着灭霸，那双因失血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分辨出了与林凡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不是抗争，是篡夺。
“又来一个……找死的。”黑豹的声音疲惫不堪，但它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王者的尊严，不容许它在一个卑劣的挑战者面前示弱。
“找死？”灭霸嗤笑一声，它缓缓地活动着自己那粗壮得不成比例的脖颈，骨骼发出一阵“嘎嘣嘎嘣”的脆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调试乐器，“我看，是给你送终！”
话音未落，灭霸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
它就像一辆瞬间猛冲，四条粗壮的短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化作一道棕黄色的直线，朝着已经油尽灯枯的黑豹，猛冲而去！
黑豹的瞳孔骤然收缩，它想躲，可那条受伤的后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无法支撑它做出敏捷的闪避。它只能怒吼一声，强行扭转身躯，用自己还算完好的左肩，硬接下这蛮横的冲撞！
“砰——！！”
一声沉闷得让人心头发颤的巨响。
两股纯粹的力量，毫无花巧地撞在了一起。
黑豹只觉得一股狂暴的冲击力顺着肩膀瞬间传遍全身，它那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三大步，最后“扑通”一声，后半身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坐倒在地。
而灭霸，也被反作用力撞得脑袋一懵，向后退了半步。但它只是甩了甩头，比特犬那超乎寻常的疼痛忍耐力和与生俱来的疯狂斗性，让它瞬间就忽略了这点冲击。
它稳住身形，看着跌坐在地的黑豹，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就是现在！
灭霸再次扑上，这一次，它的目标明确无比——黑豹那条已经血肉模糊的右后腿！
趁你病，要你命！
“噗嗤！”
没有丝毫的悬念，灭霸那宽阔的颚骨和巨大的咬合肌在此刻发挥出了最恐怖的威力。它一口，狠狠地咬住了黑豹的伤腿，然后，猛地发力，开始疯狂地左右甩头！
“嘶啦——！”
那是肌肉和筋腱被活生生撕裂的声音。
“嗷——呜！！！”
黑豹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惨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剧痛和屈辱。它疯狂地扭动着上半身，试图用前爪去拍打灭霸的头，但灭霸就像一块焊在它腿上的烙铁，死死咬住，就是不松口。
犬舍里，林凡的旧部们，看得目眦欲裂。
“畜生！它在干什么！”阿黑发出愤怒的咆哮。
“它……它在攻击黑豹……它要抢老大的位置……”机灵鬼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
黑枭和黄影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它们没有出声，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这场丑陋而又现实的权力交替。
战斗，或者说，屠杀，在继续。
黑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它的每一次反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灭霸则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绞肉机，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摧毁着旧王的身体和尊严。
它松开那条已经血肉模糊的后腿，又一口咬向了黑豹的前腿。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骼碎裂声。
黑豹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彻底瘫软了下去，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如同风箱般的“嗬嗬”声。
它输了。
输得彻底，输得毫无尊严。
灭霸松开了嘴，它站在瘫倒在地的黑豹面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它的脸上、身上，也沾满了黑豹的鲜血，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胜利者独有的、灼热的火焰。
它环视四周。
它看到了阿黑眼中压抑不住的愤怒。
看到了机灵鬼它们那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眼神。
也看到了更多本地土着狗眼中，那种对新强者的敬畏和臣服。
很好。
这一切，都在它的预料之中。
它需要一场最血腥、最残暴的胜利，来为自己的登基献上祭品。它要让所有的狗都看到，挑战它的下场，反抗它的下场。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灭霸低下头，看着脚下还在苟延残喘的黑豹，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它要当着所有狗的面，咬断这头旧王的喉咙，用它的死亡，来宣告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它缓缓张开了那张沾满鲜血的嘴，森白的獠牙对准了黑豹脆弱的脖颈。
“住手！！”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在犬舍门口炸响。
“哐当”一声，主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义工小李手里攥着一根拖把，满脸惊怒地冲了出来。他刚和女朋友打完电话，就觉得外面的声音不对劲，越来越凄厉。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跑出来查看。
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头皮发麻。
院子里，血流成河。
那只平时威风凛凛，连他都要敬畏三分的黑豹，此刻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浑身是血，眼看就要断气。
而林凡，那只白色的，被赵哥特别关照过的狗，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另一边，生死不知。
罪魁祸首，那只棕黄色的比特犬，正准备对黑豹下最后的毒手。
“你个狗日的畜生！想造反啊！”小李气得浑身发抖，又惊又怕。黑豹可是赵哥的心头肉，要是死在这里，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举着拖把，色厉内荏地冲着灭霸大吼。
灭霸的动作停住了。
它抬起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喉咙里发出一阵危险的低吼，龇起了满是鲜血的牙。它正处在胜利的巅峰，肾上腺素飙升，差一点就要把这个咋咋呼呼的人类也当成挑衅者。
但人类手中那根长长的棍子，以及与生俱来对人类的某种敬畏，最终还是让它的理智稍稍占了上风。
它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脚下的黑豹和远处的林凡，最终还是缓缓地向后退开几步，但那眼神，依旧充满了暴戾和不服。
小李见它退开，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快步跑到黑豹身边，看着那凄惨的伤势，倒吸一口凉气。
“赵哥！赵哥！出事了！黑豹快不行了！！”他拿出手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犬舍里，所有的狗都僵在原地。
风，吹过这片小小的修罗场，卷起一丝血腥味。
旧的王，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新的王，虽然被暂时逼退，但它那双燃烧着野心的眼睛，已经巡视过自己的新“领土”。
而林凡，那个搅动了这一切，又以最诡异方式退场的变数，依旧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过客。
一场风暴，看似平息了。
但所有狗都知道，向阳小院的天，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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