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大雪初霁，空气中弥漫着凛冽的清新和越来越浓的年味儿。
沈家新宅一大早就热闹起来。
按照云朝年俗，除夕的团圆饭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需得全家协力，准备得极为丰盛，寓意着来年富足团圆。
沈秀和孙河是筹备年夜饭的主力，杨小草跟在旁边打下手，洗菜、切肉、和面，动作麻利，只是眼神比往日更沉默了几分，偶尔看向热闹处，会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忙活。
赵大川领着沈海、沈石、沈风几个儿子在院子里最后检查了一遍门窗棚舍，又将大红灯笼挂上门楣，贴上三爹休沐回家时写好的春联，院里院外顿时充满了喜庆的色彩。
林松也难得放下了书本，在堂屋帮着摆放桌椅，擦拭器皿。
谢君衍则被安排了相对“文雅”的活儿——写“福”字。
谁让他那一手字确实漂亮得惊人。
他倒也欣然接受，铺开红纸，研墨挥毫，姿态优雅从容，一个个苍劲又灵动的“福”字便跃然纸上，引得偶尔路过堂屋的沈秀和孙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心中暗叹可惜。
沈宁玉原本也想偷懒，却被沈秀抓了壮丁：
“玉姐儿，别躲清闲！你那手艺好，今年这几个大菜，你来掌勺！”
实在是沈宁玉偶尔下厨露的那几手，味道总是格外鲜美独特，家人虽不解其故，但都念念不忘。
“啊？哦，好吧。”
沈宁玉摸摸鼻子，认命地系上围裙，走进了热气腾腾的灶房。
很快，灶房里便响起了有节奏的切菜声和热油爆炒的滋啦声。
沈宁玉指挥若定：
“娘，帮我把那条鱼腌上！”
“二爹，火再旺一点！”
“小草姐姐，帮我把那碗粉递过来。”
她打算做几个硬菜：红烧鱼（年年有余）、酱焖肘子（富足丰腴）、栗子烧鸡（大吉大利），当然，少不了她的拿手好菜——酸辣红薯粉和一道清炒时蔬。
谢君衍写完了“福”字，无事可做，便踱步到了灶房门口。
看着沈宁玉在烟火气中忙碌的身影，脸颊被灶火映得红扑扑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神情专注而生动，与平日那副沉静或炸毛的模样又截然不同。
他倚在门框看了一会儿，忽然挽起袖子走了进去，极其自然地从沈宁玉手中接过她正准备剁开的排骨：
“我来吧。”
沈宁玉一愣，下意识想抢回来：“不用……”
“放心，处理药材需精细刀工，剁骨并非难事。”
谢君衍语气平淡，手起刀落，动作精准利落，几下便将排骨剁成大小均匀的小块。
沈秀和孙河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这位谢公子，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沈宁玉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抿了抿唇，没再反对，只低声嘟囔了一句：“……谢了。”
三哥沈石正好抱着一捆柴火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大大咧咧地笑道：
“哎哟！谢大哥厉害啊！连剁骨头都会！
这下好了，六妹掌勺，谢大哥打下手，咱们今晚有口福了！六妹做的饭，那可是一绝！”
正在看火的五哥沈书闻言，立刻从灶膛后抬起头，连连点头赞同，脸上是纯粹的期待：
“嗯！六妹做的饭最好吃！”
二哥沈海和四哥沈风正在院子里劈完最后的柴，听到这话，也笑着凑到灶房门口。沈海憨厚道：
“确实，六妹手艺好，就是平时难得吃上一回。”
沈风也附和：“可不是，感觉三哥和五弟在县城跟着六妹，人都活泼了不少。”
这话倒是真的，沈书在县城跟着沈宁玉，沈石偶尔也过去，见识多了，吃得也好些，偶尔灵泉水改善体质，确实比常年在家劳作的沈海沈风更显精神活泛。
谢君衍听着沈家兄弟对沈宁玉厨艺的夸赞，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手下动作不停，将剁好的排骨放入盆中。
有了谢君衍的加入，他虽不多言，但手脚利落，理解力强，沈宁玉只需简单吩咐，他便能将食材处理得恰到好处，效率提高了不少。
两人之间竟隐隐生出几分默契。
沈宁玉心里那点别扭渐渐被专注烹饪取代，指挥起来也自然了许多：“那个姜，再切几片。”
“好。”
杨小草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着谢君衍那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竟为了沈宁玉甘愿待在油烟弥漫的灶房，做着粗活，眼神不由更加复杂，
心底那点不甘和失落几乎要满溢出来，只能更用力地揉着手里的面团。
沈秀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出声支开她：
“小草，去堂屋帮你林叔把碗筷摆好吧。”
“哎，好。”
杨小草低声应了，擦擦手，低头走了出去。
忙活了近两个时辰，日头西斜时，丰盛的年夜饭终于一样样端上了堂屋的大桌。
红烧鱼色泽红亮、酱肘子软烂浓香、栗子烧鸡咸鲜适口、酸辣粉令人食指大动、清炒时蔬碧绿清脆……还有孙河蒸的饱满的大白馒头和沈秀做的年糕。
满满一桌子菜，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众人围桌坐下，就连林松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
赵大川拿出珍藏的一小坛米酒，给大人们都倒上一点，连沈宁玉也得了一小杯。
“来来来！都端起杯！”
大爹赵大川声音洪亮，脸上洋溢着笑容，
“旧年过去了，新年新气象！愿咱家来年日子红红火火，田里丰收，人人平安健康！干！”
“干杯！”
大家都笑着举起杯盏，气氛热烈融洽。
沈宁玉看着家人脸上真切的笑容，听着哥哥们热闹的谈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虽不知以后，但这一刻，真好。】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谢君衍，只见他端着那杯粗糙的米酒，嘴角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目光扫过热闹的桌面和众人，最终与她的视线有一瞬的交汇。
他的眼神深邃，在温暖的灯光下，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沈宁玉迅速移开目光，心底却莫名漏跳了一拍。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低头扒了一口饭，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年夜饭在热闹祥和的气氛中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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