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中心仓库的火灾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围得水泄不通。
经过一夜的扑救，明火虽然已经被扑灭，但整个仓库，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
李胜利带着一帮供销社的干部，正陪着县消防队的几个人，在现场勘查。
说是勘查，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县消防队的队长，是李胜利的老乡，两人关系莫逆。
昨晚就已经私下通过气了。
初步结论，倾向于线路老化，意外失火。
这是一个最稳妥，也最能让各方都接受的结论。
既不用追究谁的责任，又能把巨额的损失，归结为天灾。
李胜利正跟消防队长低声交谈着，脸上一副悲痛的表情。
只要这份报告一出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县委发难，把许天彻底按死。
就在这时，几辆车，停在了警戒线外。
车门打开，县委书记陈望年，陪着一个气度不凡的老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李胜利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陈书记怎么来了？
他身边那个人是谁？
看着不像县里的领导。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望年已经带着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李胜利同志，给你们介绍一下。”
陈望年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这位，是省公安厅的刘援朝刘厅长，是来指导我们火灾调查工作的。”
省公安厅！
刘厅长！
这几个字，像一道道惊雷，在李胜利的耳边炸响。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省里的人怎么来了？
还来得这么快！
他身后的那几个科长，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县消防队的那个队长，更是吓得腿都有些发软。
刘援朝的名号，在省内公安系统，那是如雷贯耳。
火眼金睛的传说，他们这些小地方的消防员，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
据说，任何复杂的火场，只要他去看一眼，就能把起火点和起火原因，分析得明明白白。
他怎么会来江城县这个小地方？
李胜利的脑子飞速旋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
“哎呀，欢迎刘厅长！欢迎欢迎！”
“您能来指导工作，我们江城县真是蓬荜生辉呐。”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给旁边的消防队长使眼色。
那意思是，赶紧把你们那个结论收起来，千万别露馅。
刘援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根本没在李胜利身上停留，而是直接投向了那片废墟。
他没有急着进去，只是站在警戒线外，静静地观察着。
他的目光，从仓库的整体结构，到坍塌的房梁，再到地面上残留物的分布，一寸一寸地扫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打扰。
许天站在一旁，也在默默地观察着这位传说中的专家。
他发现，刘援朝的观察，非常有条理。
他的视线，是从外到内，从上到下，仿佛在脑海中，重建整个火灾发生和蔓延的过程。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刘援朝才缓缓开口。
“把仓库的原始设计图纸，拿给我。”
李胜利愣了一下，连忙对身后的一个科长喊道：“快！去档案室拿图纸！”
很快，图纸被拿了过来。
刘援朝在地上铺开图纸，蹲下身，仔细地研究起来。
他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图纸上的一个位置。
“这个地方，是配电室，对吗？”
“对对对。”消防队长连忙点头。
“把你们初步勘查的起火点，指给我看。”刘援朝说道。
消防队长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指着配电室的位置。
“刘厅……我们……我们初步判断，起火点应该就在配电室附近。”
“可能是……是电线短路引起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刘援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刘援朝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指着废墟的另一个方向，一个远离配电室的角落。
“去那里。”
“把那堆烧焦的铁桶，给我挖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个角落，看起来就是一堆普通的杂物，烧得黑乎乎的，谁也没注意。
几个消防员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拿着工具，冲了进去。
很快，他们从那堆废墟里，挖出了几个已经严重变形的铁桶。
刘援朝戴上手套，走上前，蹲在一个铁桶旁边。
他用工具敲开铁桶的盖子，然后凑近，用鼻子闻了闻。
随即，他站起身，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汽油。”
他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在现场所有人的心里，炸开了。
汽油！
仓库里怎么会有汽油？
而且，还是在距离配电室几十米远的角落里！
李胜利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怎么会……怎么会被发现？
那个地方，明明是最不起眼的角落啊！
消防队长的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自己完了。
做伪证，包庇纵火犯，这罪名，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刘援朝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继续下达指令。
“以这个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给我挖！”
“重点找助燃剂的残留物！”
“另外，通知技术科，带上气相色谱仪，马上到现场！”
他的每一道命令，都精准而专业。
现场的调查，瞬间就进入了一种高效而紧张的节奏。
省厅带来的技术人员，穿着专业的防护服，拿着各种精密的仪器，开始在废墟里进行地毯式的勘查。
很快，越来越多的证据被发现。
在仓库的多个不同地点，都检测出了汽油和柴油等助燃剂的残留。
甚至，还在一个通风管道里，发现了一个没有被完全烧毁的定时引爆装置的残骸。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失火！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纵火案！
看着那些被摆在地上的物证，李胜利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刘援朝走到他的面前，眼神冰冷。
“李主任，是吧？”
“我……我是……”李胜利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我想请问一下。”
刘援朝指着那些物证。
“供销社的中心仓库里，为什么会存放这么多汽油？”
“还有这个定时装置，你作何解释？”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胜利语无伦次，除了否认，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刘援朝冷笑了一声。
他转头对陈望年说道：“陈书记，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人为纵火案。”
“我建议，立刻由公安机关介入，对相关责任人，进行立案侦查！”
陈望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李胜利，和那个已经瘫软在地的消防队长。
“好！”
“我完全同意刘厅长的意见！”
“从现在开始，封锁供销联社，所有股级以上干部，就地隔离审查，谁也不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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