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凝云回家后和许悦溪一合计，一下子理清从逃荒开始前的疑惑。
老皇帝这是以岭南和琼州为棋盘，借叛军引出皇朝里的隐患毒瘤，来个一网打尽。
威名响彻整个岭南的戚明彻，对上叛军为何屡战屡败？
朝廷又为何没有派遣其他大将赶往岭南接替他？
甚至陆逢叛国投敌、裴子衿为叛军重伤安离、岭南郡城轻易被攻占……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阴谋。
许凝云沉默良久，想起死在逃荒路上和叛军刀下的众多百姓：
“百姓何其无辜。”
许悦溪艰难扯了扯嘴角：“以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效果，非常值得不是吗？”
说是这么说。
但许悦溪想想逃荒路上的艰辛、恐慌与惊惧，终究长长叹了口气。
许悦溪动动屁股，凑近姐姐：“家国大事，左右和我们无关。姐，名扬江南的感觉咋样？”
许凝云捂着脑袋：“别提了，王府一把消息传出，那几个以前我教过的学生头一个找上门。
他们废物是废物了些，但吃了几次瘪，脑瓜子灵光不少，是带着各自家中的长辈来的。
得亏叶大夫给力，一个个全给挡了回去，可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
单纯找茬闹事的，许凝云可懒得搭理。
等到来找事的人和叶大夫商量出什么章程，她再出面也不迟。
许悦溪鼓起小脸：“怪不得你连请了七天的假，期间不再去医学授课。”
私房菜馆和医学可不一样，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那些个找茬的要想进私房菜馆找人，可不得掏点银子？
这一套连招下来，还能给家里创收呢。
许凝云想想爹忙到脚不沾地，今天她们俩吃饭都是蹭的员工餐：
“别说我了，你不是被爹送去许记食肆？”
许悦溪：“……唉，大哥那个别斋同窗，叫陈瑜的，嘴可毒，脸皮又厚。
我被他当着几个堂弟表妹的面训了小半个时辰，脸都丢尽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面露无奈。
各有各的苦啊。
接下来的几天，许凝云沉浸在师父给的脉案里，许悦溪则在种菜、蹭饭、溜达中度日。
她惊讶发现，对面的曹小虎这几天也没去上学。
许悦溪趴在曹小虎家的低矮围墙上，好奇地问了一句。
曹小虎没有隐瞒：“这不是要打仗了吗？王府管家要来村子里，对着名册一家家点人上战场。
我爹，和堂爷爷家的曹贤堂叔，很可能会被选上。”
说话时，曹小虎多看了许悦溪一眼。
曹贤堂叔被选上是很正常的事，但他爹……
得亏许悦溪请娘上交米粉方子，他家分了小半献方子的功劳，爹被提拔为小队长。
又因人缘不错、做事认真，被王府管事看在了眼里。
不然即将随王爷出征的两千亲兵中，还不定有他爹的份。
想到这里，曹小虎迟疑地多说了一句：
“曹爷爷昨天喊了村里的人过去，等名额确定后，赶在出征岭南前，办一场饯行宴。
我爹提议，放在你家的私房菜馆，曹爷爷今晚就会去找你爹说这事。”
许悦溪应了声，见曹小虎不怎么担忧与不舍，反倒很是坦然，忍不住问他：
“你就不怕你爹……”
一去不复返？
许悦溪话没说完，曹小虎却听懂了。
他笑了笑：“天下哪有只享受不付出的好事？”
他们一家都处在王府庇佑下，享受着王府的供养，可不得为王爷鞠躬尽瘁？
晚上，许仲洗漱过后，敲响许悦溪姐妹住的屋子：
“明潭村随惠王出征的亲兵名额确定了，一共挑了八个人，包括曹小虎他爹，和曹里正的儿子。
曹里正包了私房菜馆后天一整天，当天不论谁来吃饭，都不收银子。”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许悦溪没有去凑饯行宴的热闹，正蹲在后院喂了小野猪后，再给辣椒苗苗、白菜苗苗、香菜苗苗……浇水。
浇到一半，付财提着一个食盒走来。
看许悦溪浇完水，付财笑道：“潭州城城内城外人人都快忙晕了，你倒是清闲。”
圣旨一到，他便被乌管事揪去，给王府管家打下手。
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管，天天忙到只睡两个时辰。
今日还是得了曹里正的邀请，才抽空过来吃上一顿饭。
许悦溪搬来两张板凳，示意付财坐下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扯了些没用的事后，许悦溪突地问：
“付叔，你会随行岭南吗？”
付财眼一眯，盯着许悦溪看了半晌，缓缓摇头：
“有舒春望给王爷带路，用不上我。”
许悦溪顿悟，付财那时借口采买香料，冒险深入处在战乱中的岭南，还真是认路况画地图去了。
也就是说，惠王早就料到有用得上岭南路线图的时候。
不论是奉帝命收复岭南，还是别的什么。
“你别多想，多想无益。”
付财看看堆在屋檐底下的几筐木炭，再想想半月前新上菜单、每一桌都有的锅子，不由得坐直了身板：
“你家这炭哪儿买的？我看成色不错，王府管家把采买炭火等事宜都交给了我，我正发愁呢。”
潭州城内外倒是不缺卖炭卖柴的，只不过潭州今年流民多，且大多都穷，买不起什么取暖的物品，只能到山里砍柴烧炭过冬。
付财担心在潭州大肆采买木炭，致使木炭涨价，百姓更买不起木炭过冬。
许悦溪眨眨眼：“是我舅舅烧的，没什么烟气，但数量不多，价钱也不便宜。”
付财叹口气：“那就只能另想法子了，哎……”
许悦溪沉吟了一会儿，试探地道：“就要木炭吗？煤炭行不？”
“为何不行？取暖、冶铁、制瓷哪哪用不上煤炭……等会儿？”
付财疑惑看她：“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许悦溪不知道当不当说，但她家都和付财关系这么亲近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她又不想包山头、当矿工。
“逃荒路上，有座山头的山脉里，可能有煤炭。”
付财‘噌’地站起，背着手来回打转。
原地转了两圈后，付财停在许悦溪身前，重重一拍她的肩膀：
“这事要是真的话，你可就立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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