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秘道惊魂》
张雨莲指尖触碰到机关暗格的那一刻，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未及细辨，耳畔便骤然炸开机括扭动的涩响，脚下楼板轰然洞开，无尽的黑暗与陈腐气息瞬间将她吞没。
扬州盐运司后院藏书楼，三层，西侧暖阁。窗外夜雨未歇，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更衬得阁内灯火通明处，一片死寂般的专注。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堆特有的霉味、墨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防虫药草气息。陈明远、林翠翠、上官婉儿屏息凝神，目光尽数聚焦在张雨莲那双稳定得异乎寻常的手上。
她正进行最后一步的《红楼梦》残卷修复。御医之子顾云笙赠与的家传医书《顾氏验方秘录》此刻正摊开在一旁，上面不仅记载了奇方妙法，更有几页专述古纸修补、墨迹固色的秘技，源自其祖上曾为宫廷修补珍本的经历。张雨莲结合了现代档案保护的知识与这古籍中的古老智慧，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薄如蝉翼的补纸，覆在那脆弱不堪、字迹模糊的纸页上，以笔尖蘸取微量药液，一点点让墨迹重新清晰。
“这里……”张雨莲的声音极轻，生怕惊扰了时光的沉淀，“‘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旁边的批注，比我们之前看到的任何版本都要直指要害，几乎点明了宁国府的惊天丑闻。”
陈明远眼神锐利：“不仅是文学价值。若这残卷真如线索所示，内藏了盐政亏空的秘密账目指向，那这丑闻，或许就是敲开某些人铁嘴铜牙的钥匙。”
突然，张雨莲的指尖在试图抚平卷轴末端一处异常厚实的卷轴木杆时，触到了一片异样的微凸。那绝非木材天然的纹理。她眉头微蹙，正欲仔细探查——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在此刻寂静的阁楼中清晰无比的机械扭动声响起。
根本来不及反应！张雨莲脚下的两块楼板毫无征兆地向下翻折，露出一个漆黑冰冷的洞口！强大的吸力伴随着积年的尘埃扑面而来，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瞬间失重，直坠而下！
“雨莲！”陈明远的反应快到极致，猛扑上前，却只抓到了一片撕裂的空气，指尖擦过她裙裾的布料，滑脱了。
“小姐！”上官婉儿花容失色，扑到洞口边缘。
那洞口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阴冷的风裹挟着浓重的潮气和尘土味倒灌上来，张雨莲坠落的身影已完全被吞噬，连落地的声响都未曾传回。
“机关！这楼里有暗阁秘道！”林翠翠声音发颤，立刻取出火折子晃亮。
陈明远脸色铁青，心脏狂跳，但极强的自制力让他迅速压下恐慌。“婉儿，守在这里，大声呼救，引人过来！翠翠，火折子给我，你立刻去找顾云笙，他懂机关之术，或许能帮上忙！快！”
命令简洁清晰。上官婉儿虽惊惧，却知此刻不能乱，立刻跑到窗边，用尽全力呼喊楼下守卫的官兵。林翠翠则毫不犹豫，转身提起裙摆，冒着雨冲向楼下，去寻找暂住在盐运司客院的御医之子。
陈明远不等援兵，将火折子咬在口中，双手扒住洞口边缘，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他下落了约莫一丈多（三米多）便重重落地，就势一个翻滚卸去力道。火折子的光亮勉强驱散周身一小片黑暗，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地道，泥土墙壁上满是湿滑的苔藓，空气污浊难闻。
“雨莲！张雨莲！”他焦急地呼喊，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总裁……我在这里……”
陈明远疾步上前，只见张雨莲跌坐在泥水里，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脚踝，脸上有擦伤，幸运的是似乎没有重伤。她掉落时似乎被侧壁凸出的石头缓冲了一下。
“怎么样？能动吗？”陈明远蹲下身，快速检查她的伤势，脚踝已迅速肿起，显然是扭伤了。
“脚……动不了……”张雨莲疼得吸气，但眼神却看向地道深处，“刚才掉下来时，好像看到那边……有光……”
陈明远心中一凛。他扶起张雨莲，让她大半重量倚靠自己，然后举高火折子向地道深处望去。火光摇曳，果然照见前方似乎有微弱的、非自然的光源闪烁，且隐隐有人声传来！
这条秘道，并非废弃已久！它仍在被人使用！
他搀扶着张雨莲，艰难地向前挪动。地道蜿蜒向下，似乎通向更深处。越往前走，那光线和人声越发清晰。
“……货物必须连夜从运河岔口运走，不能再耽搁……”一个压低的、略显焦躁的男声传来。
“放心，这条道几十年没出过岔子。只是没想到那帮京城来的，查得这么紧，连这‘红楼’残卷里的秘密都快被他们挖出来了……”另一个阴鸷的声音回应道。
陈明远和张雨莲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些人谈论的，正是他们追查的核心！
两人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声音来源。地道在此处变得稍宽，侧面出现一个巨大的石窟改造的仓库。里面堆满了捆扎好的盐包，上面印着的，却并非官盐的标记！而在角落几个打开的箱子里，赫然是璀璨的西洋玻璃器、钟表，甚至还有火枪！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仓库另一端，竟站着盐运司的副使赵奎！他正与一个漕帮头目模样的人低声交谈。赵奎的脸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恭顺与谄媚，只有狠厉与焦虑。
“是私盐……还有走私的洋货……”张雨莲在陈明远耳边气声说，声音因疼痛和震惊而颤抖。他们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盐案最关键的藏赃窝点！而看守这里的官员，竟是内鬼！
“谁？！”赵奎的耳朵极其灵敏，猛地转头看向黑暗中的陈明远和张雨莲方向！
陈明远暗道不好，立刻将张雨莲护在身后。
赵奎脸上闪过极度的惊愕，随即化为狰狞的杀意：“陈明远？！你竟然找到了这里？！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杀了他们！”
他身旁的漕帮头目和几个手下立刻拔出利刃，扑杀过来！
地道狭窄，无处可躲！陈明远虽有些现代格斗技巧，但面对数名持刀亡命之徒，还要保护受伤的张雨莲，瞬间险象环生！他抓起地上一根不知用途的木棍奋力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在狭小空间内刺耳回荡。
张雨莲强忍剧痛，抓起泥水中的石块奋力掷向敌人，试图干扰对方。
然而对方人数占优，步步紧逼。眼看刀锋就要及身——
突然！
“轰隆！”
一声巨响从他们掉落的洞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在下面！”
“保护陈大人！张秘书！”
是上官婉儿引来的官兵终于到了！林翠翠的声音也夹杂其中：“总裁！雨莲！你们在哪？”
赵奎等人脸色剧变！
“该死！走！”赵奎当机立断，恶狠狠地瞪了陈明远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仓库另一端的黑暗出口，他的手下们也立刻紧随其后，迅速消失于暗道深处。
官兵们举着火把冲了进来，瞬间将仓库照亮。林翠翠和顾云笙冲在最前面，看到陈明远和张雨莲无恙，才大大松了口气。
“快！顾先生，雨莲的脚扭伤了！”陈明远急忙道。
顾云笙立刻上前，蹲下为张雨莲检查处理。
陈明远则对带队的军官急令：“立刻派人追！赵奎刚从那边跑了！还有，封锁这里，所有货物清点封存！快！”
仓库内一时间人声鼎沸，火把猎猎作响。
张雨莲的脚踝被顾云笙用巧妙的手法正骨并用药膏包扎固定，疼痛稍减。她靠在林翠翠身上，心有余悸。
陈明远面色凝重地巡视着这个秘密仓库。私盐的数量远超想象，那些走私的西洋火器更是足以构成谋逆大罪！赵奎的暴露，意味着案子到了最关键时刻，也意味着狗急跳墙的反扑将更加疯狂。
“总裁，”张雨莲忽然扯了扯陈明远的衣袖，压低声音，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她的手心里，赫然是一小块在坠落时慌乱中从那机关暗格里抠下来的金属片。那金属片形状奇特，边缘有细小的齿口，上面似乎还刻着极细微的图案。“这是我从那个机关上掰下来的……掉下来时一直攥着。”
陈明远接过金属片，就着火光仔细察看。那图案并非装饰，更像是一个小小的、独特的印记。
一旁的顾云笙瞥见，忽然“咦”了一声，面色变得有些奇怪：“这印记……陈某似乎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禀报：“大人！追击赵奎等人的弟兄回报，暗道出口通往运河边的一个废弃码头，那里发现了一艘快船，人已不知所踪，但在船上发现了这个！”
士兵递上一件物品。
那是一件婴儿穿过的、用料却极其考究的百家衣，心口的位置，被人用朱砂笔，狠狠画上了一个与金属片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诡异印记！那红色在火把光下，刺眼得令人心头发慌。
婴儿的衣物、诡异的印记、失踪的赵奎……所有的线索似乎串联起来，却又指向了一个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谜团。
陈明远盯着那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小百家衣，心中的寒意骤然盖过了方才经历的生死惊险。
这绝不仅仅是私盐和走私案了。 这诡异的印记，究竟代表什么？ 赵奎背后，究竟还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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