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秘窟暗影与月光涟漪
夜色如墨，浸染着杭州城。城外一座荒废的河神庙，孤立在萧瑟的夜风中，唯有檐角残破的风铃偶尔发出呜咽般的碎响，更添几分阴森。
庙宇深处，残存的神像面目模糊，蛛网密布，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上官婉儿屏住呼吸，与陈明远一左一右，隐在巨大的腐朽木柱之后。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霉味和一丝极淡的、不该属于此地的奇异香料气息——那是他们追踪了数日，从一名被控制的棋手身上嗅到的、属于白莲教核心分子的特殊标记。
他们的面前，是神像背后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门缝下方，隐约透出微弱的光晕，以及压抑的、断断续续的诵经声。
“就是这里了，”上官婉儿用气声低语，指尖轻轻划过暗门边缘一道几不可见的磨损痕迹，“香火气和诵经声都从下面传来。这废庙果然是他们的幌子，地下另有乾坤。”
陈明远点头，眼神锐利。他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人数不少。我们潜入的计划得变一变，硬闯绝非上策。”他回想起日间调查的几起失踪案，那些失踪的工匠、书生，似乎都曾在不同场合与白莲教众有过接触，或是对那神秘的“圣棋局”表现出异样的狂热。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而这条地下秘径，似乎正是串起它们的那根线。
上官婉儿蹙眉，她冒险前来，就是为了查明棋局散播谣言的真相以及它与失踪案的关联。机会就在眼前，岂能因困难而止步？她正欲开口，陈明远却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臂，示意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暗门内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门而来。
两人心头一紧，瞬间闪身藏入更深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暗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被从里面推开。两名身着灰白色布袍的教众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疲惫而亢奋的诡异神情。
“……教主神通广大，赐下的‘圣水’果然灵验，王五那家伙喝了之后，棋力大增不说，对教主的忠心更是死心塌地。”一人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另一人嘿嘿低笑：“那是自然。只要诚心供奉，教主还会赐下更多神迹。赶紧把这批‘圣水’送去分坛，使者还等着呢。听说今晚又有几个‘迷途羔羊’需要圣水指引，皈依我教。”
两人说着，并未停留，径直朝庙外走去。他们手中提着的陶罐，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略带腥甜的香气。
机会！
就在暗门即将缓缓闭合的刹那，陈明远与上官婉儿交换了一个眼神，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掠至门边，在门扉合拢的前一瞬，闪身而入。
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插着一支火把，跳跃的光芒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晃动，如同鬼魅。越往下，那股奇异的香料味混合着一种更古怪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气味便越发浓重。
石阶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地下石窟。景象让见多识广的二人也暗自心惊。
石窟中央，数十名白莲教众盘膝而坐，神情狂热，正跟着前方一名手持净瓶的使者喃喃诵经。使者身前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陶缸，缸内盛满了浑浊的、泛着诡异淡蓝色的液体，那奇异的腥甜香气正是从中散发而出——这便是所谓的“圣水”。
而在石窟的角落，几个目光呆滞、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一起，手腕上带有捆缚的痕迹，显然就是失踪者中的一部分。他们眼神空洞，对周围的狂热景象毫无反应，仿佛失去了灵魂。
更让上官婉儿瞳孔收缩的是，在石窟一侧的石壁上，刻画着一幅巨大的棋局图谱，赫然正是近日在西湖畔引起风波的“天启棋局”！图谱旁还写着许多晦涩的偈语，将棋局的胜负与国运、天命荒诞地牵连在一起。
“果然如此……”上官婉儿心中怒意翻涌。这些邪教徒，不仅用棋局散布动摇民心的谣言，竟还暗中掳掠人口，用这不明“圣水”控制人心！
陈明远的注意力则更多放在那缸“圣水”上。他仔细观察着教徒分取圣水的过程，鼻子微动，试图分辨那古怪气味的来源。作为穿越者，他本能地怀疑这所谓“神迹”的背后，必定是某种科学的骗局。那淡蓝色的浑浊、那金属锈蚀般的气味……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突然，那名主持仪式的使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猛地扫向陈明远和上官婉儿藏身的阴影角落。
“有生人气息！”使者厉声喝道，“护法，搜！”
石窟内顿时一阵骚动，几名身材魁梧的教众立刻面露凶光，朝着他们的方向逼来。
暴露了！
上官婉儿反应极快，玉手一扬，几枚铜钱挟着劲风射向冲在最前面的两人，精准地击中穴道，令其闷哼倒地。同时她娇叱一声：“明远，动手！不能让他们毁掉证据！”
陈明远应声而动。他目标明确，直扑那缸“圣水”。既然已被发现，不如闹个天翻地覆，趁机查明这圣水的真相，或许能成为反制邪教的关键！
他身法灵动，避开抓来的手臂，一脚踢翻一名挡路的教徒，眨眼间便冲至陶缸前。一名护法怒吼着挥刀劈来，陈明远侧身闪避，同时从怀中飞快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这是他平日研究药材时备用的稀盐酸，原本只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他拔开瓶塞，毫不犹豫地将瓶中液体倾入那巨大的圣水缸中。
“你敢亵渎圣水！”使者目眦欲裂，惊呼道。
然而，预想中的“神罚”并未降临。相反，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浑浊的蓝色液体在接触到盐酸的瞬间，猛地发生了剧烈的反应！缸中液体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泡，颜色迅速变深，转而化作一片浑浊的褐红，同时一股浓烈刺鼻的、类似铁锈的味道猛烈爆发出来，瞬间盖过了原先那诡异的香气！
原本狂热的教众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诵经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不断冒泡、变色、散发恶臭的“圣水”。
陈明远站在缸前，声音清晰而冷冽地传遍寂静的石窟：“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迹！不过是最简单的化学反应！这水里掺了大量的铁盐，遇到酸就会变成血一般的锈红色！哪来的什么神通？不过是骗人的戏法！”
真相被赤裸裸地揭穿，信仰瞬间崩塌。不少底层教众脸上露出茫然、惊疑和被骗的愤怒。
“妖言惑众！抓住他们！”使者气急败坏，脸色铁青，指挥着心腹护法们蜂拥而上。
混乱顷刻间爆发。上官婉儿剑光如练，护住陈明远身后，抵挡着攻来的敌人。陈明远也抽出随身短刃，且战且退。他们武功虽高，但对方人数众多，且石窟狭窄，不利于周旋。
激斗中，陈明远为了割开劈向上官婉儿后背的一刀，手臂被锋利的刀尖划破，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
“明远！”上官婉儿惊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关切。
“没事！皮外伤！”陈明远咬牙，攻势更猛。
然而，对方的围攻越发紧密。正在这危急关头，石窟另一端的通道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官差来了！快走！”
显然是刚才出去送圣水的那两人发现了外面的异常，或是官府的巡查终于到了这片区域。
白莲教使者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了陈明远和上官婉儿一眼，当机立断：“撤！从密道走！带上‘种子’！”他指挥手下赶紧去拉扯那些被控制的失踪者。
趁着教众陷入混乱和恐慌，陈明远和上官婉儿不敢恋战，奋力击退眼前的敌人，朝着他们来时的那条石阶疾退。
冲出暗门，重回地面废庙，清凉的夜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身后地下传来的喧嚣和脚步声显示追兵并未放弃。
“这边！”上官婉儿拉住陈明远未受伤的手臂，两人毫不犹豫地掠出破庙，投入外面更加浓重的夜色与渐渐沥沥的雨幕之中。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稍微缓解了紧张和燥热。他们一路疾奔，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才在一处隐蔽的竹林深处停下脚步，靠着湿冷的竹竿大口喘息。
地下石窟的发现惊人无比，不仅坐实了白莲教利用棋局掩盖的阴谋与掳掠人口的罪行，陈明远更用现代科学知识当场揭穿了“圣水”骗局，给了邪教沉重一击。
上官婉儿撕下衣襟，就着雨水小心地为陈明远清洗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她的动作轻柔，眉头紧锁，低声道：“幸好你无大碍……今日若非你急智，我们恐怕难以脱身。”
陈明远摇摇头，刚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被天空吸引。
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开，一轮皎洁的满月高悬天际，清辉洒落，将竹叶上的水珠照得晶莹剔透。
就在这极致的静谧与月光中，异变陡生。
陈明远眼前的景象猛地一阵模糊、晃动！竹林、月光、上官婉儿关切的脸庞……这一切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剧烈闪烁起来！
下一秒，所有的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他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明亮的日光灯光照亮房间，四壁是白色的墙壁和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电子设备的气息。他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并排摆放着数台超薄显示屏，屏幕上正闪烁着复杂的围棋软件分析界面和一个未写完的文档标题——《论概率论在古典棋局博弈模型中的应用》……
现代办公室？！他……他回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时空转换让他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这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甚至来不及产生任何念头，周围的现代景象便如同海市蜃楼般剧烈波动，继而飞速消散、褪色……
月光重新变得清晰，竹林的沙沙声再次涌入耳中，上官婉儿焦急的呼唤仿佛从遥远的地方拉近：“明远？明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陈明远猛地回过神，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奔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古代夜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正被包扎到一半、浸着血渍的衣袖，以及上官婉儿写满担忧的绝美面容。
刚才那是什么？幻觉？还是……真实的时空闪现？
月光依旧清冷，竹林幽深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心底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前所未有的惊疑与震撼牢牢攫住了他——
那惊鸿一瞥的现代景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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