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最终敲定:两方结为攻守同盟,一家遭袭,另一家须即刻援手;消息互通;战后所得按出力多寡均分;星石山庄在城西的营生,青木帮明里暗里给予方便。
歃血为盟后,厅内气氛稍缓。宴席摆上,虽因新丧士卒而难有欢颜,但总算有了同盟之谊。
席间,木青松终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张晚晴:“张小姐,恕木某冒昧——那位张恩公,当真如外界所言,是……神志有损?”
张晚晴睫羽微垂,点了点头:“恩公神魂受创,往事尽忘,只余‘张石头’之名。”
木青松长长“哦”了一声,眼中神色复杂——有惋惜,有庆幸,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忌惮。一个失了记忆的绝顶高手,便如一把无鞘的利刃,伤人,亦可能伤己。
宴罢,张晚晴被引至客院。她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窗外是青木崖沉沉的夜色,远处山影如伏兽。
盟约虽成,她心中却无多少轻松。血刀门经此一挫,必不会甘休。下一回,恐怕就是倾巢而来的死战了。山庄能不能扛住?石头他……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心口,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空荡——这才想起,那面曾被她贴身收藏的、自那日山涧初见石头时便莫名贴身带着的古旧铜镜,早在月前为他换洗衣衫、清理伤口时,便已物归原主。铜镜此刻应当正静静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层棉布,与他沉寂的心跳为伴。
张晚晴并不知道,她指尖触及空荡衣襟的刹那,客院另一侧厢房中,原本闭目静坐的“张石头”,搭在膝上的手掌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贴在他胸前的古镜,在无人看见的衣襟深处,镜面忽地掠过一丝极微弱的温润光泽,仿佛沉睡的湖面被一粒细沙惊扰。那光泽一闪即逝,却让他空洞的眼底,无端泛起一丝茫然的涟漪。某个瞬间,他仿佛听见极远处传来一声铃铛轻响——那声音细得如同错觉,却让他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夜色更深了。
而在祁远城血刀门总坛,气氛却截然不同。
“啪!”
一只青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都是废物!”血厉额头青筋暴跳,独眼中凶光几乎要喷出来,“影煞!老子花了那么大价钱请来的影煞!三个!就这么没了?!”
下方,庞猛与其他几位堂主噤若寒蝉。柳青垂手立在侧旁,面色亦十分难看。
“门主息怒。”柳青深吸一口气,“影煞失手,确出意料。但那‘张石头’越是强横,越说明他身上秘密非同小可。如今他与青木帮结盟,已成气候,若再不除,后患无穷。”
“除?怎么除?!”血厉低吼,“连影煞都近不了他的身!”
柳青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再强,也是血肉之躯,总有疏漏之时。况且……”他声音压低,“我们未必非要直接对上他。”
血厉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张晚晴。”柳青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星石山庄的真正主心骨,是她。那傻子虽强,却只护着她。若我们能设法调虎离山,或者……让她不得不离开那傻子的庇护范围。”
血厉沉吟片刻,独眼中凶光闪烁:“继续说。”
“属下听闻,张晚晴之母出身南郡苏家,虽苏家早已没落,但还有一支远亲居于云州南境的‘溪草镇’。”柳青道,“我们或可从此处着手,伪造苏家旧人危难求援之信,引她离庄南行。南境道路崎岖,远离星石山庄势力范围,届时埋伏下手……”
“若那傻子跟去呢?”
“跟去更好。”柳青阴恻恻一笑,“南境多瘴疠沼泽,地势复杂。我们可布下多重陷阱,分而击之。即便杀不了那傻子,只要擒住或杀了张晚晴,星石山庄自溃。况且,门主莫非忘了,南境还有‘那位’的存在?若能将祸水引向‘那位’……”
血厉瞳孔骤然收缩,显然知道柳青所指为何。他沉默良久,指节一下下敲着椅子扶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善。”
一场针对张晚晴的、更为阴毒的算计,在血色的夜幕下悄然铺开。
而客院窗边,张晚晴浑然未觉。她只是望着浓稠的夜色,却仿佛多了份沉甸甸的牵挂。
隔墙的厢房里,“张石头”依旧静坐。贴胸的铜镜再无动静,只余一片恒常的冰凉,紧贴着他的心跳。那心跳缓慢而平稳,如同亘古的磐石。只是无人知晓,在这片沉寂之下,那镜面深处,是否正倒映着一些连他自己都已遗忘的、破碎的光影。
与此同时,祁远城血刀门总坛。
“哗啦——!”
整张红木长案被血厉一掌劈得四分五裂,木屑混着笔墨纸砚溅了一地。他独眼赤红,脖子上青筋蚯蚓般暴起:“废物!影煞!狗屁的影煞!三个人,抓不回一个丫头,还全折在里头?!”
下头跪着的庞猛和柳青,头埋得几乎贴到地上。
“门主息怒!”柳青嗓子发干,“不是影煞不济,是那个‘张石头’……实在邪门!逃回来的兄弟说,三个金牌杀手,在他手底下没走过一招!那人恐怕……恐怕已不是炼气境能论的了。”
“不是炼气境?”血厉猛地扭头,独眼里血丝密布,“你是说——先天?!”
“先天”二字像块冰,砸进厅里,空气都冷了几度。先天高手,真气化罡,吐气杀人,那是云州几十年没露过面的传闻了。
“属下不敢咬死,可他那做派,确实不像炼气巅峰能有的。”柳青后背冷汗湿透。
血厉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里翻腾着怒、恨,还有一丝他不愿认的怕。要真是先天,还怎么打?
“门主!”一个心腹弟子慌慌张张撞进来,脸白得像纸,“刚……刚得的准信,星石山庄张晚晴,到了青木崖,和木青松歃血为盟了!”
“什么?!”血厉脸色唰地由红转青,最后那点侥幸也碎了。星石山庄加青木帮,再添个疑是先天的怪物,这分量,够掀他血刀门的桌子了。
“好!好!好!”血厉连喝三声,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他独眼钉住柳青,“柳师爷,你早前提的那‘东西’,有几成把握?”
柳青眼里掠过一抹狠辣的亮:“门主,那‘蚀骨散魂香’是古方奇毒,无色无味,专蚀真气、消融神魂,便是先天高手,吸足了也难逃!只是……炼起来费事,用的时候得贴近了施放,险得很……”
喜欢从微尘到星穹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从微尘到星穹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