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名叫小翠。
在顾天杨书房外做些洒扫传递的轻省活计，性子活泼。
她见王瑜问起，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哎哟，你是不知道，老爷可真是菩萨心肠！昨天听说为了救你跳下河，把老夫人和夫人心疼坏了！老爷自己还发热了呢！”。
“不过大夫说了，不碍事，喝几副药发发汗就好”。
她眼里闪着崇拜的光。
“咱们老爷啊，那是古往今来顶顶好的父母官！别看他平时严肃，心可善了！”。
“断案公正，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对咱们下人虽然要求严，可也从不为难，月钱按时发，病了还给请大夫抓药。街上的百姓都说顾青天呢！！”。
“他救你，那肯定是看你遇到危险了，不能见死不救呗！老爷就是这样的人！”。
王瑜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只是因为“不能见死不救”吗？
听着合情合理，可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得知顾天杨因救自己而病倒，王瑜坐不住了。
他想起自己那点可怜的“食疗”知识，又想着顾天杨的赏银还没花完，便恳求小翠帮忙，花了自己攒下的钱，去小厨房精心熬了一罐驱寒暖身补气益中的热汤。
里面放了老姜、红枣、枸杞，还偷偷加了一点点他认知里“滋补”的黄芪。
汤熬好了，香气扑鼻。
王瑜用食盒提着，走到顾天杨书房外。
院门开着里面静悄悄的，他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进去说什么？谢谢老爷救命之恩？然后呢？
他一个小厮，有什么资格来探病？
顾天杨会不会觉得他唐突？
正犹豫间书房门开了，一个穿着淡绿比甲的小丫鬟端着个空药碗出来，正是小翠。
她看到王瑜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笑道。
“王大？你站这儿干嘛？给老爷送汤？”。
王瑜尴尬地点点头。
小翠正要说话，书房里传来顾天杨有些沙哑、却依旧清晰的声音：“谁在外面？”。
小翠连忙回道：“老爷，是王大，他……他好像给您送汤来了”。
里面静默了一瞬，然后道：“让他进来”。
王瑜心一横，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顾天杨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薄被。
穿着白色的中衣，长发未束，披散在肩头，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但那双眼睛望过来时，依旧带着惯有的清明和一丝王瑜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老爷。”王瑜放下食盒跪下行礼。
“起来吧。”顾天杨声音有些疲惫，“手里提的什么？”。
“是小的一点心意，熬了点驱寒的汤谢老爷救命之恩”，王瑜声音越来越小。
顾天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食盒：“端过来吧”。
王瑜连忙起身打开食盒，端出还温热的汤盅。
顾天杨示意他放在床边小几上。
“喂我”，顾天杨很自然地说道，依旧靠在床头没动。
“啊？”王瑜傻眼了。
喂……喂他？
你要是把那衣服脱了，在把头发剃了，让王瑜用嘴喂都成。
但是现在。。。。。。
顾天杨见他呆住，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我手上无力，喂我”。
王瑜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也忘了吹吹直接就往顾天杨嘴边送。
顾天杨看着递到唇边还冒着热气的汤匙，愣了一下。
随即抬眼看向王瑜那副紧张又茫然、明显没伺候过人的样子。
不知怎的竟有些想笑。
他侧头避开，无奈道：“你是要呛死本官吗？先扶我起来”。
王瑜这才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赶紧放下汤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顾天杨扶起来，在他背后垫好靠枕。
动作笨拙却足够轻柔。
重新拿起汤匙，这次他记得吹了吹才递过去。
顾天杨慢慢地喝着，汤味醇厚带着姜的辛辣和枣的甘甜，喝下去胃里暖洋洋的，确实舒服不少。
“哪来的方子？”顾天杨问。
“小的……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对不对……”，王瑜小声回答，一勺一勺喂得认真。
一碗汤见底，顾天杨脸色似乎好了些。
他靠在枕上，看着王瑜收拾汤盅，忽然问：“昨日在桥上，怎么回事？自己不小心？”。
王瑜手一顿，回想起落水前那一推，心有余悸。
“小的也不知道……人太多，太挤了，好像感觉有人推了我一下，也可能是被挤的……”。
他说得不确定，因为当时太乱了。
顾天杨眼神微凝，若有所思。
人太多被挤下去？还是……有人故意推搡？
如果是后者，是针对这个叫王大的小厮，还是……冲着他顾天杨来的？
看来，这小子的来历，比他想的可能更麻烦些。
“以后没什么事，少往人多杂乱的地方去”，顾天杨淡淡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是”，王瑜老实应下。
顾天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什么，然后缓缓开口。
“你既在府中当差，藏书楼的活计也做得尚可……我身边原先伺候笔墨起居的小厮，前些日子家里有事，辞工回去了”。
“从明日起你便过来吧，负责书房洒扫整理兼带伺候茶水。不用再做那些粗重活了”。
王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天杨。
贴身……小厮？
这……这升迁也太快了吧！
直接从杂役房跳级到县令大人身边？
“怎么？不愿意？”，顾天杨见他又是那副呆样，语气里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戏谑。
“愿意！小的愿意！谢老爷提拔！”。
王瑜连忙躬身，这次是真的欣喜若狂了！
这不就意味着他能更长时间、更近距离地待在顾天杨身边了吗？
“嗯。”顾天杨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倦了，挥挥手，“下去吧，明日早些过来”。
王瑜晕乎乎地退了出来，心里乐开了花。
贴身小厮！他能接触到更多顾天杨的日常，看到更多他的字迹、物品，甚至……或许能发现更多两个时空联系的线索！
而且，不用劈柴挑水了！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或者说，他还没完全明白“贴身小厮”意味着什么。
以及，在某些方面异常敏锐的顾县令，心里正在酝酿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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