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晨光熹微，海河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混合着煤烟与河水特有的腥味。三号码头相较于夜晚的沉寂，已然苏醒，但依旧带着港口特有的、井然有序的忙碌。起重机轰鸣，缆绳摩擦着系船柱，工人们吆喝着，将各种货物通过跳板运上停靠在岸边的几艘货轮。
何雨柱站在码头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很快，他锁定了目标——一艘看起来颇为老旧，船体漆成深灰色，烟囱冒着不算浓的黑烟的货轮。船艏用白色的油漆写着“津渡”二字，字迹有些斑驳。这就是“津渡号”。
它并非码头上最大或最新的船，却自有一股沉稳厚重的气息，仿佛经历过无数风浪。此刻，跳板已经搭好，但登船的并非只有穿着统一工装的码头工人，还有一些穿着各异、神色匆匆、带着行李的人，正接受着船头一名穿着蓝色船员制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的检查。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装，将那份伪造的“家书”在路过一个邮筒时投了进去，然后迈步朝着“津渡号”的跳板走去。
他刻意放慢脚步，观察着前方登船的人。有穿着中山装、提着皮箱像是干部模样的人，有穿着粗布衣服、面色黝黑像是农民的汉子，甚至还有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斯文像是知识分子的人……人员构成颇为复杂。他们登船时，都会向那名冷峻船员出示一样东西，有的是证件，有的是一块木牌，有的则是一个特定的手势。
轮到何雨柱。那冷峻船员抬起眼皮，目光如同冰锥般刺来，带着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何雨柱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摊开手掌，露出了那把造型古朴的黄铜钥匙。
钥匙在清晨的微光下，泛着内敛而神秘的光泽。
冷峻船员的目光在钥匙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冰封般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何雨柱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那是确认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比对前面那些人都要简洁和……慎重。
何雨柱心中了然，这把“信使之钥”的权限，果然极高。他收起钥匙，面色平静地踏上了微微晃动的跳板，走上了“津渡号”的甲板。
甲板上略显拥挤，堆放着一些用防水布盖着的货物，先前登船的那些人三三两两地站着或低声交谈，目光偶尔扫过新上船的何雨柱，带着探究、好奇，或者……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何雨柱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找了个靠近船舷、相对僻静又能观察全局的位置站定，将帆布挎包放在脚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甲板上的人群和船体的结构。
这艘船从外面看颇为老旧，但甲板保养得还算干净，一些设备的磨损程度也显示它仍在被频繁使用。船员们动作熟练，沉默寡言，眼神锐利，显然不是普通的商船水手。
他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几个看起来像是核心人物或者需要特别注意的对象：那个中山装干部，神色沉稳，似乎颇有地位；那个粗布衣服的汉子，手脚粗大，眼神警惕，像是护卫或者行动人员；那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则不时推着眼镜，观察着周围环境，带着一种学者式的冷静。
就在他默默观察时，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新来的？看着面生啊。”
何雨柱转头，看到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列宁装，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正打量着他。这青年给人的感觉与船上其他人格格不入，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市井的油滑。
“嗯。”何雨柱淡淡应了一声，不欲多言。
那青年却自来熟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意味：“哥们儿，哪条线上的？带的是什么‘路引’？我看刚才那‘冰坨子’（指冷峻船员）对你挺客气啊，掏的什么宝贝？”
何雨柱眉头微皱。这家伙话太多，而且打探的意图过于明显。在这种神秘的组织里，这种行为要么是极度不专业，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不该问的别问。”何雨柱语气冷淡，带着警告。
青年碰了个钉子，也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自顾自地说道：“行，有规矩。叫我‘泥鳅’就行，津门本地人，负责……嘿嘿，一些联络和‘采买’的杂活。”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这船上啊，三教九流，水深着呢。兄弟你初来乍到，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何雨柱心中冷笑。这个“泥鳅”，恐怕是个包打听或者负责外围事务的角色，试图摸清自己的底细。他不再理会，将目光重新投向河面。
“泥鳅”见他不接茬，讪讪地笑了笑，也没再纠缠，溜溜达达地走开了，又去找其他人搭话。
就在这时，汽笛长鸣一声，“津渡号”微微震动，开始缓缓离开码头。岸边的景物逐渐后退，天津城在晨雾中渐渐远去。
何雨柱扶着冰冷的船舷，望着翻滚的河水，知道旅程已经正式开始。这条船，将会驶向何处？所谓的“归墟之畔”、“故国”、“星门”，究竟在哪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里的平安结，又握紧了口袋里的黄铜钥匙。
“星轨”已然转动，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将会在这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的“南行”中，掀起怎样的风浪？
船行破浪，驶向未知的南方。甲板上，形形色色的乘客各怀心思，沉默地望着前方。
何雨柱能感觉到，暗流，正在这艘看似普通的货轮下，悄然涌动。
（第五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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