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只有那些自动亮起的电子屏幕散发着幽白的光，映着一张张扭曲跳动的雪花人脸，滋滋的电流声像是无数只虫子在耳边爬。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机器过载的焦糊味。
“它在愤怒，也在贪婪地吞噬你放出的‘饵’。”林晚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异常清晰，她闭着眼，眉头紧蹙，全身心沉浸在那片由顾夜宸制造出的、正被【网孽】疯狂撕扯的数据洪流中，“这是机会……我能感觉到它的‘脉络’……”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潜水前最后的准备，对顾夜宸快速说道：“我试着顺着这些数据流逆向摸过去，看看它的老巢到底在哪儿。你帮我盯着周围，尤其是苏棠。”
顾夜宸没有废话，只是将玉佩握在手中，淡淡的暖意驱散了部分寒意，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黑暗的房间和那些诡异的屏幕，如同最警惕的守卫。
苏棠也紧张地飘到林晚身边，灵体散发出微光，像一盏风中摇曳的小小烛火。
林晚不再犹豫，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触角般，沿着那汹涌而来的、充满恶意的数据窥探洪流，逆向延伸出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无法用常理度量的奇异空间——【网孽】所构筑的“信息深渊”。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实体。只有无边无际流动的、破碎的光影和扭曲的符号。耳边是亿万种声音混杂的噪音——
尖锐的嘲笑、恶毒的诅咒、麻木的复读、虚假的哭泣、欲望的嘶吼……
它们像是被撕碎后又胡乱拼接在一起，形成令人心智混乱的狂想曲。
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化的景象：被p图扭曲的照片，断章取义的视频，精心编造的谎言文本，充满戾气的弹幕和评论如同蝗虫过境……
这些都是【网孽】赖以生存的“食粮”，是它操控和放大的负面信息具象化。
她甚至能“看”到一些更加本质的东西——代表着“嫉妒”的粘稠绿色数据块，代表着“暴怒”的炽热红色乱码，代表着“贪婪”的不断增殖的金钱符号，代表着“恐惧”的颤抖的灰色波纹……
所有这些人类的负面情绪，在这里被抽取、提纯、编织成更具杀伤力的信息武器。
在这片信息的垃圾场和武器工坊的更深处，林晚看到了更加令人心悸的东西。
那是一个个模糊的、如同水母般漂浮的虚影。
它们大多呈现出一种麻木的、灰败的色调，轮廓依稀能辨认出是人形，但面部却不断闪烁着各种网络头像和Id名称。
它们是那些被【网孽】长期影响、侵蚀，甚至某种程度上“同化”了的账号背后的使用者灵魂投影。
它们早已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跟随着数据流的引导，散发出微弱的、被扭曲的恶意情绪，成为【网孽】庞大身躯的一部分养料。
而在所有这些麻木灵魂和污秽信息的中心，林晚看到了它——
一个不断自我复制、扭曲、膨胀的庞大核心程序。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团纠缠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蠕虫代码，时而又像一颗由无数尖叫面孔组成的、缓缓搏动的黑色心脏。
它贪婪地吞噬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负面信息和能量，又将更加精炼过的恶意如同病毒般喷射出去，感染更多的节点。它似乎就是整个“信息深渊”的主宰，【网孽 · 千面】的本体意识所在！
就是那里！
林晚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避开周围那些混乱的数据碎片和麻木的灵魂投影，朝着那个核心程序缓缓“靠近”。她需要更近一点，感知更清晰一点，或许就能找到它在现实世界的准确锚点！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触须即将碰触到那团搏动的恶意核心的瞬间——
嗡！！！
一股狂暴的、充满敌意的意识猛地从那核心中爆发出来！
它发现了这个不属于这片深渊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异物”！
霎时间，周围所有的噪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之前那些破碎的污言秽语、恶毒诅咒、扭曲影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合在一起，化作无数柄漆黑、锋利的“数据尖刺”，带着撕裂一切的恶意，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林晚的意识攒射而来！
“滚出去！”
“窥视者死！”
“吞噬你！”
“同化你！”
冰冷的、充满毁灭意味的信息流伴随着攻击直接冲击着林晚的心神。这些数据尖刺不仅攻击她的意识，更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试图瓦解她的意志，将她也变成这信息深渊里又一个麻木漂浮的虚影！
林晚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剧烈的刺痛从精神层面传来，几乎要让她瞬间崩溃。她拼命调动【畏】的力量，在意识外围形成一层冰冷的阴影护盾，抵挡着那无穷无尽的数据尖刺。
但对方的反击太猛烈了，而且源源不绝。她的阴影护盾在密集的攻击下剧烈波动，岌岌可危。更可怕的是，那些污言秽语开始无孔不入地渗透，试图再次勾起她内心的恐惧和软弱……
就在林晚的意识护盾即将被彻底撕碎，那些黑色的数据尖刺即将触及她核心意识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纯净的、温暖的、与这片污秽深渊格格不入的白光，如同利剑般，强行切入了这片黑暗的数据空间！
是苏棠！
在那道白光的照耀下，那些凶猛的数据尖刺仿佛遇到了克星，速度骤然减缓，甚至部分开始消融。白光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林晚受创的意识，将她从那片可怕的信息深渊中猛地“拉”了回来！
“晚晚姐！”
现实中，林晚猛地睁开双眼，身体剧烈地一晃，差点软倒在地。顾夜宸及时扶住了她。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刚刚从溺亡的边缘被拉回。
脑海中那信息深渊的恐怖景象和意识被攻击的刺痛感还未完全消退。
“怎么样？”顾夜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晚摇了摇头，想说自己差点回不来了，却突然感觉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硌得掌心生疼。
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借着旁边屏幕上那雪花人脸发出的幽光，可以看到她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片像是被无形之力烙印上去的、由杂乱无章的数字、字母和符号组成的——乱码坐标。
这串乱码仿佛还带着数据深渊的冰冷触感，深深地印在她的皮肤之下。
林晚盯着手心那串仿佛有生命般微微灼热的乱码，瞳孔微微收缩。
她不知道这坐标是如何出现在她手中的，是在她被攻击的混乱中无意捕捉到的？还是苏棠那道净化之光在切断连接时，从【网孽】核心程序中剥离出来的？
但这串乱码，无疑指向了一个确切的地点。
一个在现实世界中，【网孽 · 千面】本体所藏匿的……物理坐标。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这一刻，似乎即将再次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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