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基站内的空气仿佛还残留着【归乡瘴】消散后的淡淡土腥味，以及服务器过载后的焦糊气息。
林晚掌心的思乡结晶已化为暖流融入体内，只留下脑海中那个冰冷的雪山坐标，如同命运的指针，不容置疑地指向远方。
“必须立刻走。”顾夜宸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快速检查了一下那个依旧昏迷的年轻傀儡的生命体征，确保其无碍，然后将他移至相对安全的角落。“乌临镇不能待了，官方、归墟教，还有这地方本身……都不安全。目标，冥灵雪山。”
林晚点头，她体内的“畏”在吞噬【网孽】和吸收思乡结晶后，似乎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邃的状态，对那雪山坐标传来的隐约呼唤，产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夹杂着恐惧与渴望的悸动。
三人没有丝毫耽搁，迅速清理掉他们停留过的痕迹，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被密林包裹的废弃基站，朝着乌临镇外、通往最近交通枢纽的方向疾行。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沿着一条年久失修、坑洼不平的偏僻山路快速行进，两侧是黑黢黢的、沉默的山林，只有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打破寂静。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黎明前特有的凛冽。
只要绕过前面那个山坳，就能到达相对开阔的地带，有机会找到车辆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拐过山坳的瞬间——
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猛地从前方黑暗中射出，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夜色！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足足四道雪亮的光柱，从不同角度将他们牢牢锁定在光圈中心，动弹不得。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如同野兽逼近的喘息。
是车！数辆通体漆黑、造型硬朗、没有任何牌照标识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从山坳后滑出，呈扇形排开，彻底堵死了前方的去路。车门打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车上下来的人，统一穿着深灰色、带着兜帽的作战服，动作迅捷而沉默，训练有素，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们手中持有的并非普通枪械，而是某种带着能量接口、造型奇特的发射器，枪口隐隐闪烁着不祥的幽蓝色电弧光。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与周围现代装备的成员格格不入。
他身形干瘦，面容阴鸷，深深的皱纹如同刀刻，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瞳孔的颜色很浅，近乎灰白，看人时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的审视感。
他的目光越过顾夜宸，如同扫描仪般，精准地落在林晚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丝毫对未知的恐惧，也没有敌意，反而充满了一种……近乎狂热的、看待某种稀世珍宝或完美实验品的欣赏与贪婪。仿佛林晚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他寻觅已久、即将到手的珍贵器物。
林晚被他看得脊背发凉，体内刚刚平复的“畏”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开始不安地躁动。
顾夜宸一步踏前，将林晚和苏棠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如冰，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你们是什么人？”
灰袍老者，被称为墟瞳长老的存在，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却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我们是什么人，顾家的小子，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他的目光依旧黏在林晚身上，“至于我们为何而来……是为了迎接一位迷途的同胞，收回……本就属于我们的财产。”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林晚。
“林晚……你做得很好。”墟瞳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赞许，“凭借你独特的‘容器’体质，将‘畏’那暴戾混乱的本源，温养得如此……纯净而稳定。真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林晚心中巨震！容器？温养？归墟教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特殊，甚至……她的存在，可能本身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顾夜宸脸色更是难看，他意识到归墟教对林晚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墟瞳长老仿佛很享受他们脸上的震惊，继续用那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投下了一颗更具毁灭性的炸弹：
“现在，时机已到。是时候物归原主了。”他灰白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这份经由你精心净化过的‘畏’之本源，将作为最完美的祭品与基石，迎接它真正命定的主人，唤醒我教至高无上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圣、女、大、人。”
顾夜宸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听到了什么绝不可能的事情。
墟瞳长老的目光终于从林晚身上移开，落在了顾夜宸那张瞬间血色尽失的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补充了最后一句：
“也就是你那位，被认为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幸夭折的，亲、生、妹、妹——”
“顾、云、歌。”
“不可能！！”
顾夜宸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变调，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一直挺拔如松的身形，在此刻竟有些摇晃，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云歌……他那从小体弱多病、在八岁那年就被宣布因一场突发的高烧引发器官衰竭而早夭的妹妹……那个他记忆中永远停留在天真烂漫年纪的小女孩……
死了二十年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归墟教的圣女？！
这荒谬绝伦、亵渎亡者的言论，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心中最柔软、从未愈合的伤疤！
林晚也彻底愣住了，她看着顾夜宸瞬间苍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心脏也跟着沉了下去。这个消息，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具破坏力。
苏棠害怕地紧紧抓住林晚的衣角，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灰袍老者和那些黑衣人灵魂的“颜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混合了冰冷、狂热与虚无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灰色，如同腐烂的淤泥。
墟瞳长老看着顾夜宸失魂落魄的样子，灰白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不再多言，只是轻轻一挥手。
周围那些手持特殊武器的归墟教徒，立刻抬起了枪口，幽蓝色的电弧在枪口凝聚，发出滋滋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冰冷的杀意，混合着这个惊天秘密带来的巨大冲击，如同实质的寒潮，将三人彻底淹没。
前路被堵，强敌环伺，而最残酷的真相，才刚刚撕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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