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廊深处的幽绿光芒，像黑暗中窥伺的兽瞳，无声地注视着三人。
林晚靠在冰冷的石柱上，脸色依旧苍白，指尖残留着触碰壁画时的温润与惊悸。
那场差点将她意识吞噬的“美梦”，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让人后怕。
“不能待在这里。”顾夜宸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警惕地扫视着拱廊两端，那根记录着祥和幻境的石柱，此刻在他眼中不啻于一头伪装完美的嗜人怪兽。“这座城的‘记忆’太危险，我们得找别的路。”
他们迅速离开了那片充满诱惑与陷阱的廊道，重新回到主街。依旧是死寂，依旧是望不到头的黑暗与重复的废墟。
但这一次，他们行走得更加谨慎，林晚不再轻易触碰任何看起来“特殊”的物体，只是将【数据感知】维持在最低限度，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试图捕捉任何异常的、可能指向出口或线索的波动。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几条愈发破败、甚至开始出现巨大裂缝和坍塌建筑的街区，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那像是一个十字路口形成的广场，规模比他们之前见过的都要大。
广场中央，似乎矗立着某个已经倾颓的巨型雕塑基座，只剩下几段断裂的、雕刻着怪异花纹的石足。
而吸引他们目光的，并非这些古老的残骸。
在广场边缘，靠近一栋半边坍塌的建筑阴影下，散落着几件与古城风格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几件灰黑色的、带有明显现代工业设计感的装备残骸——
一个外壳扭曲、屏幕碎裂的便携式扫描仪，几段断裂的、材质特殊的合金支架，还有一个能量核心已经黯淡无光、如同烧焦黑匣子般的方形设备。
上面清晰的归墟教漩涡纹章，证实了它们的来历。
在这些装备残骸旁边，更加触目惊心的，是一具“尸体”。
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完整的尸体了。
它蜷缩在墙角，身上的归墟教制式斗篷破烂不堪，露出的肢体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灰败和干瘪，皮肤紧贴着骨头，如同风干了千年的木乃伊。
最诡异的是，尸体表面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或腐烂迹象，就像是……所有的水分和生命力在瞬间被彻底抽干了，只留下一具轻飘飘的、一碰即碎的空壳。
空气中，除了固有的尘埃和霉味，在这里还混合了一丝极淡的、类似电路烧焦后的臭氧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被“蒸干”后留下的空洞气息。
“是归墟教的人。”顾夜宸蹲下身，用军刀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具干尸的手臂，手臂发出细微的、如同枯枝断裂般的“咔嚓”声，但他眉头紧锁，“怎么死的？古城里有能瞬间吸干人生命的东西？”
林晚强忍着不适，也靠近观察。她注意到，那具干尸虽然蜷缩，但一只干枯的手却死死地攥着，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仿佛在临终前抓住了什么东西。
顾夜宸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只紧握的手。
一本巴掌大小、封面是某种黑色皮革材质的工作日志，从僵硬的指骨间掉了出来。
日志很厚，边角磨损严重，沾满了暗褐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和一些污渍。
顾夜宸捡起日志，看了一眼林晚。林晚点了点头，示意他打开。这可能是他们了解归墟教动向和古城危险的唯一直接线索。
日志的前半部分，字迹还算工整，记录着这支小队接受任务、通过裂缝进入古城初期的过程。语气带着归墟教徒特有的狂热和对“神之领域”的向往。
但越往后，字迹开始变得潦草、混乱。
“……第三天，迷路了。仪器全部失灵，指针疯狂旋转……街道在移动，我发誓！我们明明做了标记！”
“……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低声说话，但找不到来源……是石头？石头在说话？”
“……卡尔疯了，他攻击了李，说李被‘过去的幽灵’附身了……我们不得不……处理掉他。”
“……食物和水快没了。能量也在被某种东西缓慢吸收……是这座城市！它在吃我们！”
……
记录中断了几天，再次出现时，字迹已经歪歪扭扭，充满了绝望：
“……只剩下我和队长了。我们找到了一个地方……它叫‘档案馆’？城市中心……【守旧】的核心在那里……它通过‘回响’保护自己……重复着过去，拒绝现在……”
“……队长说，他听到了‘神谕’……就在那些回响里……他说他明白了……钥匙……需要钥匙……”
看到“档案馆”和“回响”的字眼，林晚和顾夜宸心中都是一动。这印证了他们的部分猜测，【守旧】的核心确实存在，并且有一个具体的所在地。
日志在这里几乎结束。
但顾夜宸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没有日期，没有连贯的句子。
只有用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液体（很可能是血），涂抹出的、充满了癫狂和恐惧痕迹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颤抖、在尖叫：
“石头在说话！！！”
“它说……”
“……圣女是钥匙！！！”
“圣女是钥匙……”
顾夜宸低声念出这最后一行字，声音干涩。他抬起头，与林晚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寒意。
圣女……顾云歌！
归墟教苦苦寻找的，或者说，这座古城本身“回响”中所暗示的，打开某个关键之门的“钥匙”，竟然是顾云歌？！
那具干尸，是在极度的恐惧和疯狂中死去的。他听到了“石头”的低语，得知了“钥匙”的身份，但这信息并没能拯救他，反而可能加速了他的死亡。
林晚看着那具空洞的干尸，又看了看周围死寂的、仿佛蕴藏着无数低语的废墟。
这座古城不仅仅会移动街道、制造记忆陷阱，它……真的在“说话”？通过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传递着信息？
而顾云歌，作为“钥匙”，她本人知道吗？归墟教知道吗？这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还是连他们也始料未及的变数？
“档案馆……回响……钥匙……”顾夜宸将日志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妹妹的身影与这诡异的谜团紧紧缠绕在一起，让他心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们获得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指向了【守旧】的核心——档案馆。
但这线索，却是由一具被古城“吸干”的疯狂尸体，用血书写而成，并且，将顾云歌推到了风暴的中心。
希望与更深的危险，如同双生藤蔓，在这一刻，更加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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