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的梦想。
是赚他一个亿，然后，躺平。
林宇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炸得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外焦里嫩。
赚一个亿？
躺平？
这他妈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一个省长亲自点将，未来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
当着全省厅局一把手的面，说你的梦想是当一条咸鱼？
梁文源的眼角疯狂抽搐，他感觉自己的心梗都快犯了。
李达康脸上的狂喜，直接冻成了冰雕，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满屋子的大佬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主位上。
省长脸上的笑意，也终于，彻底凝固了。
他看着林宇那张写满了“我不想活了”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绝望而显得格外真诚的眼睛。
省长，笑了。
他先是低着头，肩膀轻轻耸动。
随即，他再也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发出了今天下午以来，最开怀，也最响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赚一个亿！好一个躺平！”
省长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林宇，那眼神，亮得惊人。
“你们看看！你们都看看！”
他环视全场，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什么叫新时代的干部？这就叫新时代的干部！”
“不谈理想，不谈抱负，只谈钱！俗吗？俗！但是，真实！”
“他为什么想赚一个亿？因为他想让老百姓都过上能赚一个亿的好日子！”
“他为什么想躺平？因为他想建立一个高效的，能自动运转的体系，让他这个设计者可以放心躺平！”
“这叫什么？这叫大俗即大雅！这叫胸怀天下，却又藏于市井！”
轰——！
林宇的脑子，炸了。
我操。
我操！
我操操操操操！
这他妈的也行？
我他妈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我就是个想搞钱的俗人！
您这阅读理解，是怎么做到能拐十八个弯，直接升华到胸怀天下的？
省长，我求求您了，别脑补了行不行！
我真的，只是想当个平平无奇的咸鱼富豪啊！
林宇哭了。
心在滴血。
他绝望地看向梁文源，看向李达康。
只见那两个老登，在经历的短暂的错愕之后，脸上竟然露出了恍然大悟，与有荣焉的表情！
梁文源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挺了挺胸膛，那意思仿佛在说：看见没，我的人！
李达康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林宇的眼神，已经不是看人才了，那是在看活菩萨！
完了。
林宇眼前又是一黑。
这个世界，毁灭吧。
“好！”省长一拍桌子，做出最终决定，“就这么定了！林宇同志，担任领导小组核心顾问！”
“散会！”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了一屋子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人。
下一秒。
“呼啦——”
所有厅局的大佬们，全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瞬间将林宇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林顾问！这是我的名片！我省交通厅的！”
“林顾问！我是经委的！以后工作上，还请您多多指点啊！”
“小林顾问，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便饭？”
一张张名片雪花似的递了过来，一只只手热情地伸了过来。
那些刚才还对他爱答不理，甚至昏昏欲睡的大佬们，此刻一个个笑得比菊花还灿烂。
林宇被挤在中间，动弹不得。
他麻木地接着名片，麻木地跟人握手，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他的大别野，他的小奔驰，他的御姐、oL、小萝莉……
在这一刻，离他而去，化作了天边最遥远的一颗星。
....
回江城的考斯特班车上里。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林宇瘫在后座的角落里，头靠着车窗，双目无神，宛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这他妈的，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本来是辞职的，辞职没辞成，反而是从市里，干到省里面来了。
还成了什么劳什子的核心顾问。
我他妈的，就是一个一心想要辞职下海，追逐改开春风，做大做强，然后赚他娘个小目标躺平的俗货啊！
省长大大，我亲爱的省长大大，我说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你们怎么就不信呐！
你倒是回头看看我啊！
林宇的心态，彻底爆炸。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前排那三个人的后脑勺上。
梁文源。
李达康。
张建民。
是你们！都是你们！
要不是你们这群老登，一个比一个会脑补，一个比一个会演戏，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啊啊啊啊啊！
林宇在心里疯狂抓挠，恨不得扑上去，跟他们同归于尽。
仿佛感受到了身后那灼人的杀气，坐在最前面的张建民，通过后视镜，看到了林宇那副想杀人的表情。
他又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却嘴角疯狂上扬的李达康，和另一边闭目养神，实则老神在在的梁文源。
他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转过头，看着林宇，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小子，别想了，你那点小心思，在座的哪个不清楚。”
“比起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
张建民的语气，不带任何玩笑。
“汉江的问题，比起江城，要严重得多得多。”
“本身是个资源型城市，之前的大开发又过度消耗。不论是环境，还是人心，又或是资源……都成了大大的问题。”
“说说吧，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来了。
又来了。
林宇双手一摊，脖子一歪，直接摆烂。
“办法？我哪有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耍起无赖。
“我那就是小聪明，小手段，登不得大雅之堂，当不得真。都是运气，运气罢了。”
好好好，总有刁民想害朕是吧。
行行行，我就躺平，我就摆烂，我看你们怎么办！
他以为，自己这样子，总能让他们知难而退了吧？
然而。
他话音刚落。
坐在他身边的李达康，突然动了。
李达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对着坐在副驾驶的那个小刘秘书，递过去一个眼神。
小刘秘书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和屈辱。
领导，不带这么玩的啊！
刚才在会议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已经社会性死亡一次了！
现在又来？
然而，李达康的眼神，不容置疑。
小刘哭了。
是真的哭了。
下一秒。
他猛地推开车门，冲下车，绕到后座，一把拉开林宇这边的车门。
然后，“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小林顾问！您不能不管我们呀！”
凄厉的哭嚎，再次响起。
“我们汉江几百万老百姓，就指着您了啊！”
“呜呜呜呜！”
我……踏马！
林宇整个人都麻了。
他低头看着再次死死抱住自己大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刘。
整个人，如遭雷击，风中凌乱。
有完没完！
还有完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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